九月初四,秋色渐浓,秋风凭地而起,将道路两旁的树木染上一层秋色。更夫提着灯笼缓步而行,将一连串忧愁的梆子声甩在身后。
月朗星稀的夜,因为没有污染而显得分外干净而辽远的天空映在沐尘的眸里,每一颗银白的星都清晰可辨。他提着半只烧鸡和一壶青茉莉行在回家路上,道路两旁的灯火映着他清秀的面庞,干净而温暖。
作为北方数得上号的大城,晋阳自有小地方比不上的繁华与气派,即便夜色已至,也仍旧是川流不息往来不绝。卖杂食汤点的小铺沿街设锅,汤汁沸膳的“咕噜”声中香气四溢。正店的伙计在门外大声的招呼着生熟客人。花枝招展的姑娘们在唇上缀上金粉,对往来客款款而视。
“尘哥儿好”、“沐爷”、“尘兄弟,我家有新到的澜州烈酒,拿去尝尝。”
“尘哥,拿两包栗子给你爹下酒,刚炒出来的”“尘哥哥,我刚煎好的混沌,你拿去尝尝。”
沐尘这四年来在晋阳可谓无人不知无不晓,自己文武双全胆气过人不说,还亲手拉起了几十个半大小子,径直跻身晋阳城头面人物,才14不到,就成了谁人见面都得恭谨的沐爷。
“你别看人家沐爷少年成名,一点儿傲气都没有,啧,这才是真英雄呢!”
“谁说不是呢!十二岁就天醒,又有秀才功名,手底下近百号好手,别说这晋阳城了,整个并州绿林,沐爷都能排上号。”小摊上的酒客们看着沐尘和善的和大伙一个个招呼打过去,眼中满是钦佩。
沐尘倒不认为和百姓们打招呼是什么丢份的事,谁不是爹娘生养,谁不用吃喝拉撒?作为红旗下生长的好少年,他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地方高人一等。
在青月街的尽头右拐,小巷中挨着右手的尽头便是沐家的小院,青灰色的院墙将喧闹隔于门外,保留了几分难得的静谧,几株槐树从院墙上探出头来,寻觅繁华。
这套二进的小院是沐尘出生前沐进安专门购置的,为了让沐尘他娘避开喧嚣好好调养。他作为屠户帮的老大,吃住都在铺子里,生怕妻子受委屈,便购进了这套院子,还请了三四个婆娘来全天伺候,听帮众说沐进安每次来探望的时候,要足足在汤池里泡一两个时辰,只要旁人还能闻到一丝骚气,绝不出来。
沐尘可以想像那个短须的晋北大汉小心翼翼的模样。他可以一口喝干一坛澜州烈酒仍面色如常,他可以身先士卒身受数创仍奋勇拼杀。他有数十愿持刀效死的兄弟手下,有百里外仍有威摄的名望。可当他成为一名丈夫,一位父亲时,他的暴烈和豪迈都让步于介乎卑微的温情。
这也就不难想像,当妻子难产离世后,对他的打击究竟有多大。
这个铁铸一般的汉子流了他人生中最后一次泪,为妻子挑了最好的楠木棺材,用握刀的手勾画了远山眉。在妻子的棺前死跪三日,粒米未进,要不是帮众们实在看不下去打晕了他,抬到医馆,他的膝盖怕是保不住了。
葬了妻子以后,他按妻子的话为儿子起名沐尘,那个柔顺如水的女子说世道纷乱,她不望儿子闻达诸侯,只盼苟活乱世,如沐微尘。屠户诺了她所有的愿,这个自也不例外。
沐进安将对妻子的爱尽数移至儿子身上,有诺必应,有事必往。却因沐尘继承了她娘清秀面容,睹人思容,所以尽量避免见面,三五天才回家一趟。平日里有几个婆娘打理伺候。
恍惚中,小巷已走到尽头,院门虚掩着,飘出一阵卤煮的香气,一袭黑色劲装的男人隐在门后的阴影中,刻着衔刃蝙蝠的短刀自怀里露出一小截缠了组布的刀柄。
沐尘冲着男人点点头,推门走进屋中,鬼蝠营里都是军中百里挑一的好手,刀快体硬,专精刺探情报潜入刺杀,反过来担任护卫的效果也是极好的。这个世界毕竟存在超凡武力,要真有人下定决心对付沐家,沐进安安排在巷口的那两家肉档里的帮众怕是没有多大用处,放个鬼蝠伍长看门,虽说有些大材小用,但后顾之忧是没有了。
雷云换了长衫,在前院支个小灶,铁锅中汤汁沸腾翻滚着,浓郁的卤肉香气四溢,刚烙好的厚实麦饼在旁边桌子上整齐的码成小山,热气隐约可见。
见沐尘走入,雷云立刻站起长揖为礼,沐尘毫不在意的摆摆手,将手中提着的东西交给迎上来的王妈,径直坐在了锅旁。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吃货的属性怕是改不了了。
沐尘一边示意雷云坐下,一边取过火钩子拨开炭火,细密的火星飘起来,在夜色下一闪而灭。他拨出腰间带着的解首刀,叉起一条已经轻微烂的大肠,吹吹就塞进嘴里,惬意的大嚼起来,又顺手抄起脚边的白铜酒罐猛罐了一口。酒气上涌,仿佛辛辣要一直从心肺里窜出来。
他拿起小刀在汤水里拨弄,捞起一块猪舌,有些遗憾的摇摇头“可惜卤煮不能放辣料,我这澜州酒要带着辣味下肚才好,那脏腑都被冲开的滋味,可谓完美。”这时他才想起了雷云,忙招呼他坐下,“快快云叔,自己动手,不然白瞎了这美味。”
雷云笑了笑,扎起一片肉慢慢嚼着,有些好奇的打量着他的少主,把他和手下们带离那边无休无止征伐之地的引路人。尽管他们已经相处了不下一年的时间,他都依旧看不清这个面目清秀的少年人。
抛开他神奇的能力不说,一个屠户的儿子还自幼丧母,学识礼谷仪却比下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