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次郗超抓捕褚蒜子一行人,也没有想过杀掉这些人,洛阳那边就会偃旗息鼓。自从谢安的意图被郗超破解之后,他就知道,沿着淮水,划江而治,以待时机,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情。
桓温开了个头,建康城换了主人。但这些不是一个结束,而只是乱世的开始。从此以后,晋国名存实亡,天下进入群雄逐鹿的时代。
关中的苻坚,河北的慕容垂慕容恪兄弟,河东和洛阳的赵川,再加上建康的桓温,两家胡人两家汉人,将会争夺天下的主导权。没有妥协,输就是死。
从这个角度看,赵川和郗超算是死对头。
“开寨门,洛阳赵川在此,我带着郗超司马来做客了!”
简陋的水寨上点着火把,弓弩朝下瞄准着,这些人已经紧张到了极点,但是没人说话,更没有人放箭。
正在这时,水寨大门缓缓拉开。这个水寨位于涡河的一处凸起,赵川面前的这个门是通陆路的门,另一面是个水门,水门外还停着很多渔船。
只是河流两头已经被亢龙军封锁了,船只早已出不去了。
涡河虽然是淮河第二大支流,但也远远比不上长江那种规模。郗超调集了部分水军战船,轻而易举就将上游下游两头都给堵死了。
除非褚蒜子等人是浪里白条,而且能在这初春寒冷季节也能潜水偷渡,否则插翅难飞。
赵川带着孟昶,“押送”着郗超,进入大寨,随后,亢龙军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的,瞬间就将水寨再次围得水泄不通!
段思站在大寨门外弓箭射程以外,恨恨的看着那破败的大门,却是急的跺脚又无可奈何,谁让人家手里有肉票呢?
水寨内的情况非常不好,几乎是伤兵满营,不少重伤员躺在集中起来的一块空地上等死。对于这些,赵川亦是没有办法,远离洛阳,他什么事情都是爱莫能助。
“你很守约定,我把人带来了,剩下的看你了。”
刀疤脸丁胜走到赵川身边,他看了郗超一眼,没说话,只是轻轻摆手,两个穿着晋军制式黑色铁甲的军士,将郗超带走。
“你的相好我已经带来了,你儿子也在,都没事,你去见见他们吧。”
丁胜拍拍赵川的肩膀,但后者却直接拒绝道:“王穆之并不能做主,带我去见褚蒜子吧。现在这个局面,还要快刀斩乱麻才行。恕我直言,除了褚蒜子,其他人还真扛不起这面旗帜。”
赵川说得平静自然,然而丁胜却是用犹疑的眼光看着他,最后却是幽幽一叹道:“我原以为你是个痴情又多情的种子,为了女人可以不顾一切。
现在看来,你已经和桓温这样的枭雄并没有什么两样了,真不知道这是幸运还是不幸,当年拿洛阳宝藏去换谢道韫的气魄呢?”
看得出丁胜心中的失落,赵川正色道:“从前我并未拖家带口,为了追求自己的爱情,当然可以不顾一切。但现在我儿女环绕,妻妾成群。
作为他们的依靠,我又怎么能儿女情长?男人,终究还是要成长,明白责任是什么。”
“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觉得自己这几十年都没有长大。罢了,去吧,我带你去见她。”
注意到丁胜的称谓有变,也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赵大官人整理了一下思路,跟着丁胜身后一言不发。
他暗暗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水寨里的士卒,比起亢龙军的士卒,差了许多,无论是体格,武器盔甲还是精神状态都差了很大一截。不过能把他们成功的带到这水寨固守,领兵将领的能力还是不容小觑的。
这些人几乎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赵川暗呼侥幸,若是再晚来几天,这帮败兵绝对要哗变投降。
两人来到用竹子隔出来的几个单间,惊鸿一瞥之间,赵川在一间屋子里看到了脸色灰败的王穆之,穿着脏兮兮的灰色布袍,正抱着一个两岁多的男孩,嘴里不知道在念叨着什么。
这哪里还是当初那个清丽冷艳的冰山美人?说是逃荒的流民也有人会信。
不过对方并没有察觉到他。
赵川不好停留,跟着丁胜来到最里面一间竹屋,里面坐着一个面色憔悴的中年妇人,脸上的风霜,岁月的痕迹,也难掩丽色。
她正闭着眼睛,手里一串佛珠,机械的数着,看上去和寺庙里的和尚别无二致。一副灰头土脸的模样,很难说不是丁胜为了保护她不被发狂(万一)士兵所侵害的保护色。
丁胜什么都没说就离开了屋子,顺便关上了房门。
“都说莫欺少年穷,古人诚不我欺。看到赵大当家今日风采,我倒是信了个十成。”
褚蒜子睁开眼睛,还和从前一样,镇定而睿智。赵川可以断言,她和王穆之目前的窘态,都是装出来的。
“你儿子,或者说,司马聃,跟我联系了,让我帮他完成一个心愿。”
赵川低声叹息的一下,不得不说,司马聃的人生还真是个大杯具,但东晋就是这样,换哪个皇帝都是杯具,除非篡位上台的(比如刘裕)。
“什么心愿?”褚蒜子好奇的问道。
“毁灭世家!”赵川这句话当真是石破天惊。
“虽然你是司马聃他娘,但……你似乎并不了解他。”
一滴眼泪从褚蒜子眼角划过,皇帝,更多的只是一个政治象征和政治符号,那么,作为掌权的褚太后和皇帝司马聃之间又能有多少亲情呢?
“有话直说,不要吞吞吐吐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