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到这儿,张懋已是彻底放下了心来。那小子果然没有料错,一步步、一句句,将这番话说出来,之前那些便能解释的通了。甚至因此衬托的自己无限高大起来,看,老夫这完全是为国为民考虑嘛。宁肯损害自身名誉,也不愿因私怨而误国事。那么谁还敢、还能再来指责老夫?
老头儿摆脱了尴尬,面上不露声色,暗地里却不由的又抖了起来。乜斜着眼神儿瞅瞅这个,看看那个,这叫个得意啊。
定国公在后面看的暗暗撇嘴,暗骂这个老货无耻。这番话看似说的通,可再仔细想想,根本就尼玛就是在暗抬苏默的功绩。这一老一少,遥遥呼应,明贬暗捧的,简直无所不用其极,真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偷眼四下打量打量,果然,许多人面上不言不语,眼神中却分明露出极为鄙视的神气。
弘治帝也是先愣了下,随即也露出哭笑不得的神色。只是忽的似有想到了什么,眼中闪过一抹厉色。转头看向站在班末的马升,哼道:“马升,那火筛原来才不过数千人马,何以尔等竟如此惊慌?一连数次急报,左一个求援兵,右一个求救兵的。难不成我大明边关尽是虚设,十余倍兵力与之,还抵不住数千蛮兵。尔等全都是酒囊饭袋不成!”
噗通!
马升一头大汗,吓的当即就在后面跪倒在地。心中简直冤的堪比窦娥了,这尼玛关老子什么事儿啊。我上头不还有一位总兵官吗?不还有一位监守太监吗?他们不作为,我一个副职又有什么法子。却偏偏这挂落都要我来抗。马副总兵表示,这锅我不背。
“陛下,陛下,臣冤枉啊。当日火筛来犯,臣等亦曾要求要出关迎战的。可平江伯不允,道是边防事关大明安危,不可轻启战端。臣……臣……也莫之奈何啊。”
弘治帝一窒,满腔愤怒不由的就此憋了回去。他并不是个不讲理的君王,马升所言并无错处。是嘛,人家上头还有个总兵呢,便是有错又怎能怪到他一个副职头上去?偏偏一镇总兵,不好轻离,这让他有火都不好发了。
就在此时,堂下却忽然转出一人,戟指怒喝道:“巧言令色之徒,还敢狡辩!尔等既知边防事大,如何敢不明敌情便谎报军情?即使不便轻启战端,然则连敌方具体人数都未能探查明白,我堂堂边关守军,莫不是竟连一支民间商队都不如?所有消息,竟都凭着一支商队报回来的消息判断分析,真何等可笑!你虽身为副职,亦难辞其咎,更有何言说!”
众人看。给事中虽然职品不高,但手中职权却是不小。这纠察奏报正是其职,此际站出来一通劾叱,顿时将马升逼到了墙角。
马升大恐,急中生智,一横心咬牙道:“陛下,英……英国公所言,亦不过一家之言,何足以信?臣非是不信国公,实是不信那商队耳。那些个商人唯利是图,但有利益,何事不敢为?若其被蒙元收买,故意放个假消息过来欺瞒我等,也不是不可能的。再有,国公方才也曾说过,那火筛身后忽然出现大批蒙古牧民,谁敢保证就一定真是牧民?难道就不能是蒙元刻意乔装欺瞒?毕竟,这所有一切,都是因那苏默而起。结盟也好,发泄也好,其中或有别情,谁能知之?还请陛下明鉴啊。”
他这话一出,堂上顿时一静,随即便是一阵低低的议论之声不绝。他这不啻于是对苏默的质疑,简直就差直接明说苏默很可能是奸细,与蒙古人沆瀣一气、内外勾结了。
这与之前京城里的流言不期而合,顿时再次将苏默推上风头浪尖。再加上早已对苏默心有提防的某些人,大殿上的风向不知不觉中忽的一变,已是从边关之事,莫名的转到了苏默身上。
人群中,站在队伍中间的张彩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弧度。谁也没发现,刚刚站出来弹劾马升的那位,与他悄然的交换了一个晦涩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