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中锦本来出屋,是为了窥探白天遇到的神秘青年男子。
在见到他气质抑郁,绝不可能是自己猜测的异人馆主人后,便打算返身离去。
哪里想到这青年人竟然从怀中掏出一根麻绳,从举动上来看是要自尽。
这一下倒是让方中锦唬了一跳。
他眼看着青年踩在凳子之上,将麻绳打了个死结。扯了一扯便要将头伸入绳圈中。
这一下来的实在太过突然,方中锦也没来得及细想,便随手扯过一把树枝上的针叶。
方中锦如今内力深厚,别看针叶轻巧,在方中锦的随手挥就下,竟然是直直划入屋中,将一条本来有些破败的麻绳给割断了。
那个光头青年就觉脖子上一松,整个人软倒在地上,与一只木凳子摔在一起。
青年揉着摔痛了的小~腿,心中凄苦地叹了一声,道:“真是老天捉弄。平日里总下不定决心。待下定决心时,绳子都被我磨烂了。”
方中锦站在院子外的松树上,也听到了屋中青年的自言自语。
他当初忽然救人的时候,并未经过深思熟虑。
如今想来,这青年到底是什么身份?自己该不该救他?
这一切方中锦并不知道。如今人也救了,方中锦自不再去纠结。
心说:我已经救了你一次。你若死意坚决,非要寻短见,我这便帮不上忙了。
这一回方中锦已经打定主意,要离开这个婆婆妈妈,连寻死都下不了决心的青年了。
这时又见那个青年放下那截断了的麻绳,从怀中掏出一枚黑色的物事。唏嘘不已的抚摸着那东西,口中喃喃不知感叹什么。
这一下方中锦立刻睁大了双目,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下意识的一摸~胸口,那里也有一个坚硬的物事。因为终日贴身存放,摸着触手温热。
那是他们家中老槐树下埋藏的传家密宝——一枚据说能打开三把怪锁的钥匙。
而那青年手中唏嘘抚摸的也是一枚钥匙。
方中锦离得虽远,却能看清这枚钥匙与自己那枚一模一样。
为何那年轻人会有自己家中的传家秘宝!
方中锦看他容貌,自己确实一点也不认识。
难道他竟会是自己某个远亲?同样从“诛十族”中偷生?
方中锦心中震动。好几个念头纷至沓来,搅得他一时有些心神不宁。
那个青年如果与他一样都是方家人,为何自己从来没见过?
他们两枚钥匙一模一样,难道同样能打开三把锁不成?
会不会他们两枚钥匙其实一真一假?
哪又会是谁手里的才是假的?
这青年既然得到华山掌门如此尊敬,若他又是方家的人,那只可能是他好叔叔方孝孺的亲子。
但方孝孺的儿子自己哪个不认识?
就算是方孝孺,也不一定会得到仇松鹤这样的尊崇照顾。何况是一个来历不明的私生子?
最终有一个念头渐渐变的清晰。
自己父亲不过是一个英年早逝的文官,断没有和什么武林大门大派扯上关系的道理。
家中竟然会有这样一把奇怪的钥匙。那说不定……这根本不是他们方家的传家~宝!
方中锦压抑着心中这古怪的念头。
如果这不是方家的东西,自己再去探寻便是不义。
但是人终究有自私贪欲。他与鹿儿本可以在宁海做普通的富家翁。
为了这“传家~宝”一路经历了那么多风雨,更是或亲手,或间接,见证了那么多人殒命。
若让他方中锦此刻掉头就走,那是绝无可能的!
既然已经把他扯下了水,那就合该让他继续将水搅浑。
到时候密宝若是金银财物,方中锦大可拱手相让。若是神功秘笈,完全可以借来看上一看。
方中锦此时主意已定,便也不再急着走。他继续留在树枝上,借着密厚的针叶掩护,窥探屋中的动静。
期待那青年人可以继续自言自语说些什么话,揭出更多的秘密。
这是那青年坐在地上自伤了一阵,便将钥匙重新揣入怀中,起身来到院子里。
院子里有一个水缸,青年拿了一只水瓢从水缸里打了一些水,似乎想要梳洗。
方中锦见他聊起袖管,露出两条白胳膊。
其中一条胳膊上赫然有一块红色的胎记。
这一下方中锦似乎觉得这胎记是什么要紧的标志。但是又记不真切。
他努力在脑海中将自己一生记忆一一回顾,他们方家没听说过有什么子侄手臂上有红色胎记。
后来他们脱离方家,关进大牢,出狱之后一路辗转,不过几年功夫,方中锦确确实实是第一次见这个青年。
但他知道这块红色的胎记必定有其特殊之处,才会让自己心中留下一个印记。
忽然间,似有一道电光打过,照亮了方中锦的双眼。
他紧紧盯着树下那个洗漱的青年男子。如今方中锦已经推断出了他的身份。
也明白为何他忽然要寻短见,而仇松鹤千里迢迢将他请来,为何只派了几个弟子在外守护。
原来这个青年,竟然是朱允炆!
朱元璋的亲孙子,朱棣的亲侄子!
犹记得当年方中锦离开京城的时候,便被守城的将领细细查看过胳膊。
而他似乎听边上的闲人提起过,守城士兵将每一个过往的青年的手臂都翻起来仔细查验,正是要寻找这个朱允炆。
虽然朱棣向天下宣称,朱允炆已经自~焚而死。但看来这传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