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们陆续到来,见了面或真或假的寒暄几句,胡途也参与其中。他眼中的同学们都一直身处于象牙塔中,还保留着难得的纯真,没有社会人中的市侩气,故而他们的寒暄和笑容也都是真实的。除了一个月前在胡途面前被多次打脸的吴航。
吴航似乎准备好了要在这次聚会里翻身,准备好反驳胡途的说辞,准备给胡途一点颜色看看。等同学们差不多到齐了他才到,见了面,他首先像老朋友一样,跟胡途寒暄道:“呦,胡途,好久不见,你生意做得怎样了?”
“还行,混口饭吃!”胡途随意回答道。他不相信吴航会在短短时间内就放下成见,真心地祝福他,吴航绝没有那个气量,寒暄之后,一定有别的后手。
“我发现你现在变谦虚了!”吴航用赞美的腔调大声说,这样做,就是让同学们都能听到他接下来那些话,“话说回来,你现在的身份跟我们可都不一样了,你那个叫什么,手工艺人对吧,听起来就比大学生高大上。听说你在地上随便捡个果核,折腾几下,就能卖好几十块,为了挣这个钱连高考都放弃了。要不你给大家讲一讲,你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表面上这些话都是在赞美胡途的,这可以为他自己博取一个好名声。可稍微想一想就能明白,他说这话时是居高临下的。若把这段话稍稍解剖了来理解,还会得到完全不同的含义。
他说的谦虚,身份不一样,其实是说:你有什么身份,不过是一个手工艺人,也配过来跟我们这些大学生一起聚会?你根本没有任何可以值得炫耀的,就像现在这样,把尾巴夹起来就对了!
他说的随便折腾几下就挣几十块,以及放弃高考,其实是说:你根本考不上大学,不得已才成为手工艺人。而你所谓的手工艺品有什么知识和技术含量,不过是胡闹罢了!
至于让胡途讲到底怎么做到的,其实是在问:到底是谁给你勇气,让你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大言不惭!
这些话传出了特别的信息,可以引起特别的效果,同学们纷纷把疑惑的目光投向胡途。经吴航的提醒,他们想起了他,并回忆起他曾经给他们留下的不学无术的糟糕印象,脸上的表情都变得很奇怪。
胡途轻轻摇摇头,他听出了吴航话语中的气急败坏,却只平淡地说道:“呵呵,我根本考不上大学,还能怎样,总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至于做生意嘛,有人买有人卖,有人看得上我这点手艺,我就借着这点手艺谋生。这既不是高大上,我也没有多谦虚,我的作品,值多少钱我就卖多少价,货真价实,童叟无欺。”
他不卑不亢,镇定自若,非常冷静地应对吴航的刁难,还顺便给自己打了个广告。还好他忍住了,在这种情况下,谁忍不住先发难,谁就会在同学们心中留下不良印象,最后吃不了兜着走。
而胡途之所以忍得住,是因为他并不在乎吴航的那些指责。没有考上大学,他并未停止学习;手工艺人,也并非低人一等,其中难点甚多,更不像吴航所说那么轻而易举;至于挣钱,不管多少都是本事,跟旁人有什么关系。
“胡途,你真放弃高考了?”这是,一个女生插一句话,露出一幅关心的表情,“虽然很多人都说高考无用论,可是对咱们这些普通人,高考是我们真正接触这个社会的起跑线,如果起跑的时候占了优势,那么起码在今后一段时间内都会有领先优势。”她名叫田雨琪,是曾经的班长,她还和读书的时候一样喜欢说教,“你不读大学,即使能用这几年时间挣点钱,但那不是长久之计。”
胡途的母亲徐素婉经常跟他说学习的意义,说得比田雨琪更深刻,却也没能说服他,没道理就被这么几句说服了。可是他又不知道该怎么辩驳,因为他现在还不能明白,参加高考和不参加高考有什么不同。他只知道,他现在过得还不错。
在没办法狡辩的时候,实话实说是最好的选择,胡途说道:“那也没办法,我也想考大学,可是考不上,总不能把这辈子都耗在考场上吧!”
吴航在一旁开心地看着,胡途被训斥,正是他想要的结果,他忍不住在心里想道:“说得好,其实,还可以说得更严厉一些,否则不足以让他认识到错误。”
当然,吴航的这些心里话显然是不可能说出来,而他说出的话都是站在胡途那一边的:“田雨琪,你话也不能这么说,你可不知道,人家胡途挣得钱可不少,现在一个月起码得有好几千块吧,都赶上一个普通白领挣得多了。不像咱们,都还在花钱。”他得意地笑着,他就是要一句接着一句,压得胡途说不出话,喘不过气来,让胡途在压力中自乱阵脚。
“那也不能不学习啊!”田雨琪义正言辞。她很单纯,没有看出吴航的别有用心。她也很好心,毕竟同学一场,她真心希望胡途能积极向上。
“你们在讨论什么呢?”陈国涛站了出来,一把揽住胡途的肩膀,故意露出他手腕上的核雕手串,笑着说,“胡途,你没告诉他们你上月挣了多少钱?没告诉他们你的作品都是什么水平?”
他点到了关键点上,胡途现在的水平,并不比在场的任何人差,即使他们大学毕业,找到了很好的工作,也未必能比胡途现在挣得多。既然如此,他们有什么权力自我感觉良好地指责胡途呢!读大学固然很好,但不读大学也未必没有出路。
当同学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