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理论上来说,张涛刚才的想法没有错,在济州府这片地界上,府尹大人吴道确实是当之无愧的王者。
但凡事没有绝对,比如在济州府这一片地界上,有些力量,就是吴道无法掌控的。
比如军队。
虽然,大宋朝历来的传统是以文制武,大宋朝开国以来,军人就被看成是苦大兵、大老粗,饱受社会的轻视。
但谁也不能否认军队的影响力。
尤其是朝廷为了防止地方上的文官势力过于强势,在军队统辖上,却另有一套系统,有些军队,如果主官不鸟地方文官,地方文官是根本指挥不动的。
对于军官这种无法无天的行为,朝廷自然也睁只眼闭只眼。
具体到郓城县,捕盗巡检冯阳,就具有很强的影响力。
尤其是上次冯阳与栾飞合伙干了一票后,虽然郓城县的地主老财们对冯阳恨得牙痒痒,却谁也不敢继续无视冯阳的存在了。
也正是因为那次合作,栾飞与冯阳之间,建立了某种特殊的感情。
甚至冯阳,虽然贵为捕盗巡检,却甘愿做栾飞这个区区马军都头的小弟。
所以,栾飞当初被孙良押走,虽然事发仓促,但栾飞却料到自己一走,极有可能会有人蠢蠢欲动来找麻烦。
小来小去的麻烦,自然有宋老板能够料理。
麻烦点的,有赵书文坐镇,想要解决,也不成问题。
一旦碰到了十分棘手的,棘手得连赵书文都无法料理了,栾飞暗暗叮嘱可去找冯阳帮忙。
刚才,宋老板一看张涛气势汹汹的赶来,立刻意识到,张涛竟敢公然县令而来发难,那么这事赵书文多半搞定不了了,于是第一时间派遣小厮去军营给冯阳传信。
冯阳一听,自己大哥不在,竟然有宵小之徒敢来砸场子,真是岂有此理,立即亲自率领一队随从,气势汹汹的赶来。
冯阳觉得,只要自己一露面,想必那张涛肯定会知难而退。
但冯阳到底还是过于自负了。
吴道露出诧异的表情,他万万没想到,这栾飞能量竟然如此之大,竟然连地方上的厢军也为他站台。
随即,吴道的脸上寒意更盛,这栾飞年纪轻轻,竟然已经涉足地方的商业、官府,如今又与厢军勾搭到了一起,如果这人真的是梁山泊贼寇的话,那么后果简直是太可怕了。
即便这人不是梁山泊贼寇,那么极有可能是朝廷的一大隐患。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这就是这些文官官僚们的混蛋逻辑。
不管你栾飞究竟是什么货色,也不管你栾飞到底是强盗也好,公忠体国之人也罢,反正你年纪轻轻涉足了如此多的领域,那么就是朝廷的危险分子,要是不把你赶紧干掉,指不定就会威胁到大宋的江山社稷了。
于是,栾飞的形象,在吴道这个文官官僚的心里,陡然拔高了好几丈。
当然,这个拔高可不是褒义词。
冯阳虽然是个粗人,却还不傻,一看吴道的官服,立即意识到了麻烦。
但这种心理很快一闪而过,本来他就对那些文官集团不感冒,这些人一个个自恃读了两本破书就目空一切,看不起俺们武人,老子还看不起你们呢!
况且,你竟敢来砸我老大的场子,那就是跟我过不去!
冯阳便存心不给吴道面子。
当然,硬怼吴道,他还是不敢的。
冯阳目光定格在张涛的身上,一看张涛的服色,不要说,这人肯定是那带头来的张涛了。
冯阳二话不说,坐在马上,挥舞着马鞭就朝张涛的脸上抽去。
张涛猝不及防,加上冯阳功夫好极,顿时觉得脸上火辣辣一阵疼。
张涛勃然大怒,当即要发作,随即看了一眼吴道,忽然想到这是个表现的机会,便硬生生的忍住了。
冯阳还待要抽,吴道却二话不说,走到张涛跟前。
冯阳的鞭子挥舞到半空,眼看即将落下,却见要抽到吴道身上,忙硬生生收住。
他暂时还不想彻底与对方撕破脸皮,当然不能公然抽打府尹大人了。
吴道冷冰冰的盯着冯阳,虽然他是个文官,虽然他手无缚鸡之力,但那双目光望去,竟然充满了愤怒。
冯阳看在眼里,竟然隐隐一颤。
吴道低吼了一句:“简直是无法无天!”
冯阳冷冷的说:“我打这个不知死活的狗东西,干你何事?”
吴道喝道:“张涛乃是府尹的观察使,什么时候轮到你来鞭打他了!”
一句话,打狗还要看主人,你个大老粗,算什么东西!
吴道盯着冯阳,继续喝道:“现在有明确证据证实,那栾飞与梁山泊贼寇私通,甚至他根本就是梁山泊贼寇,你可要好好想清楚,你要是跟他搅合在一起,究竟是意味着什么!”
冯阳心里一凛,随即阵阵冷笑道:“府尹大人,据我所知,那栾飞年纪轻轻,可是个守法良民。你口口声声说他是梁山泊贼寇,可有什么证据吗?”
吴道冷冷的说:“这个,还轮不到你问!”
冯阳正要说话,却听外面一人笑了笑说:“既然轮不到冯巡检问,那我问一问总可以吧!”
吴道不假思索,厉声喝道:“你算什么东西!”回头一看,顿时呆了。
来人竟然是个年不过二十的青年。
而赵书文、宋老板、冯阳等人则顿时喜上眉梢,盼星星盼月亮,栾飞终于回来了!
而张涛则是心里一凛,没来由的颤抖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