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傍晚饭点儿时,下了一天的大雨,终于停了,凉风习习,很清爽。
刘老头几个人拒绝了王干部为要为他们另开小灶的打算,只说饭好了,给他们盛好端到屋里就行。
到了吃饭的时候,王干部照例是要陪着的。
而王干部看的很清楚,如此简陋的饭食,刘老头他们却似乎吃的很有胃口,这是装不出来的。
唯一让人奇怪的是,刘老头他们吃饭很慢,就仿佛在刻意等着什么一样。
直到吃饭的人陆陆续续的离开,刘老头才放下了碗筷,看着王干部说:“老弟你莫急着走,还有些事得麻烦你!”
王干部猛的打了个机灵,头摇的拨浪鼓一样:“不麻烦,不麻烦!老先生尽管说!”
王干部说的这些话,倒是发自内心的,面前这几个人到底帮了自己多大忙,他心里清清楚楚,哪里还会嫌麻烦。
刘老头用皱巴巴的衣角擦干了烟锅子里的雨渍,从怀里摸出油纸包着的金黄烟丝,填了进去,就着灶底还未燃尽的柴火,吧嗒抽了几口,才烟雾缭绕的问:“村里附近有没有手艺人?”
王干部一头雾水,愣住了:“手……手艺人?老先生指的是?”
“能扎纸人纸马的手艺人,你寻几个,糊个纸船出来,另外再折些金元宝,记着,糊船的纸一定要用白纸,越白越好!”
“老先生,这都是死人用的东西……”
王干部话说到一半,忽然硬生生的打住了,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心头没由来的发毛,额头渗了一层汗,明晃晃的:“我这就去找……”
说罢,便出了屋。
大概是八点多九点不到,天已完全落了黑,那王干部便背着一个竹篓回来了,身后还跟了两个人,抬着五尺多长的纸船,白森森的说不出的诡异。
刘老头看了几眼,点了点头,指着一个方向:“抬过去!”
那个方向,是江边!
下过雨的泥泞小路,走起来异常的难受,粘的人鞋底子又重又滑。
王干部打着惨黄色的手电,到底还是没按耐住:“老先生,就算是给死人用的东西,不都是扎的花里胡哨的吗,这……扎的不好看了,人家能乐意吗?”
杜老头背着手:“乐意?干啥子要它乐意?害人的东西,反了它还……”
王干部便沉默了,除了一遍一遍的擦着脑门的冷汗,他实在找不到话来说。
夜间的江面,若是没有月亮,那便格外的诡谲,手电惨黄的光照上去,连带着水的颜色,也黄的脓水一样。
到了此处,刘老头示意把纸船放下,折了几道黄纸塞到公社干部几人身上,语气分外的凝重:“一会儿看见啥都莫说话!”
王干部和那跟来的两个汉子彼此看了看,最后都点了点头。
看出了几人的紧张,刘老头抖着胡子笑了,自言自语一样:“莫怕莫怕,这扎糊纸啊,分红黄青白黑,红色多主火,黄色多兆丰年,青主风,白主水,黑主疫……既然这水上的东西不肯露面,老头子我今个就把它引出来,看看到底是个什么货色……”
说着,刘老头接过了王干部身后的竹篓,掀开了上面的白布,是黄纸折成的金元宝,满满的一竹篓。
那一瞬间,江面上的风,突然猛烈了些。
“嘿,人是贪财人,鬼是爱财鬼,活着死了都一样……”
刘老头瞥了一眼,自顾自的把那金元宝一个一个垒到了那白色纸船上。
叶青宋城也来搭手,直到垒的高高的,像金字塔一样,刘老头双手几人抬起来将纸船轻轻的放到了水中。
那纸船,却只是摇摇晃晃。
刘老头又不止从哪儿摸出了一截指肚长的白蜡出来,点了,滴了烛泪焊在了纸船船头:“没有灯笼,白蜡迁就着用吧!”
说来也怪,那蜡烛焊上去的一瞬间,那纸船仿佛平白稳定了下来。
一豆绿幽幽的烛火,摇曳着,在江风中挣扎,忽左忽右,明灭不定。
刘老头站起身,循着江面看了片刻,张口似吟似唱,腔调十分怪异:“纸钱纸钱谁所做,人不能用鬼行乐,船头烛火引路灯,船尾孤魂卷阴风……”
沧桑浑厚的声音,在夜间的江面显得异常的悠远。
而让王干部那几人恐惧的是,伴随着刘老头口中响起的古怪腔调,那纸船船头的蜡烛,绿色火苗如同被什么东西压弯了一样,火头撇向纸船正前方,接着,那载了满满一船纸元宝的白色纸船,自己动了……
就那么缓缓的漂向水中央。
原本平静的江面,突然有些躁动。
刘老头嘬着烟杆子,眼珠子一动不动的看着游游荡荡漂向江中央的那艘纸船。
江面的躁动越来越厉害,以至于不止从何而来的怪风吹断了江边的枯草,枯枝,打在脸上,生疼。
可江上黑漆漆的,除了那一豆未熄的烛火,什么也看不见,只有那风声,凄厉而刺耳。
刘老头杜老头还有那老和尚几个人都不说话,气氛闷的厉害。
“老先生,这纸船也放了,咱是不是该回去了……”
王干部有些迟疑,这种心里毛毛的感觉,实在让人受不了。
“回去?江面上这么热闹,回去倒也是可以,可是以后,保不齐还是得出事!”
刘老头说的意味不明。
王干部听的似懂非懂,瞪着大眼在乌漆嘛黑夜里瞅了一圈,苦着脸说:“哎呦,老先生莫开玩笑了,除了咱们几个,连个鬼影子都没有嘛,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