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中众人,除秦挚和张医士外,没有不骂蒋先生的。
张医士见秦挚立在原处,面上不悦,剑眉紧蹙,不禁凑过来笑问:“侯爷有何吩咐?”
秦挚向来不是看重身份之人。此时情况危急,更是不在乎那些繁文缛节。
以至于刚才他和林舒两人去小院讨教蒋先生时,蒋先生摆谱,他都没有在意,还有礼的给蒋先生行了礼。
这样的面子,堪比当今皇上易泓生。
奈何此时蒋先生将众人晾放在这里,不把话说明白,仰脖走了,可真把秦挚惹怒了。
秦挚冷冷一笑,对张医士道:“把人给本侯叫回来!”
堂中众人一听此话,一下子静了下来。
张医士笑着来打圆场:“侯爷,蒋老头子就那脾气。”
“今日就改改他这脾气,这人就没有调理不好的!”秦挚依旧冷声。
张医士再不敢说话,颔了颔首,要往外走。
林舒心中对蒋先生也是十分不满意。要说这人有古怪脾气,本是无可厚非。
只是哪有在这种危急时刻,就他一个人明白此药方利害,他卖关子不说,一副无可奉告的样子,转身就走的。
但转念一想,秦挚要收拾他,以他那副样子,一根筋就是开口不语,打他骂他一顿又有何意思,还不是白白浪费了时间,延误了为病人诊治的时日。
想着,林舒拦住正要往外走的张医士,笑道:“大人留步,我去找蒋先生问明情况,大人速速吩咐下面人熬药!”
秦挚扫了林舒一眼。林舒下意识的便是想剜瞪他。但还是忍住了,露出个讨好的笑容,一副我办事,你放心的样子,抬腿去追蒋先生。
也不怪人家有脾气,人家确实是比这里所有的医官都强。
林舒厚着脸皮,软硬兼施,才弄清楚了原因。
原是此病初为斜毒,是热病并非风寒。县中医官不知病因,当风寒而治,开药强发汗,伤了表气,斜毒不但不减,反而使病轻者加重,病重者死亡。
眼下这斜毒已是病变成了新一种劣毒。农夫送来的这副方子,是对斜毒之症的。
也就是说,此方子对那些染病而未服过药的人有用,对服过药,斜毒已经病变成劣毒的没用。
回到大堂,林舒叙述完原因。众人首要做的便是接触、询问病人,看何人已服过药,何人没服过药。对于未服过药的加以治疗,服过药的尚不能用此方。
眼下已过了两个时辰,府衙那边县尉已是带官差将县中疑似染病了的百姓押回了县衙。
因众人尚不能确定京都城中造诣颇高的太医能否找到治愈劣毒的良方,如若能,万事大吉;如若不能,劣毒经过周期循环,又恐生其他顽毒,到时候病情难以控制,酿成瘟疫,别说是整个生隆,整个冀州,就是整个大齐国,外加整个梁国都要遭殃!
当权者当然不会让事态恶化到此种程度。到最后实在是找不到对症良方,还有一法能平息此事…那便是舍弃生隆,焚城而控制疫情。
林舒要做的事情,便是尽快尝试找到预防之法,为所有未染病之人接种,特别是为守城的官兵接种,做好最坏打算,真要到焚城的那一日,守城之官兵不能再因染病而死。
要说先时秦挚说愿做接种第一人,被林舒冷嘲热讽了,也不全是因为林舒看不上秦挚。实在是秦挚常年练武,身体强健,抵抗能力自是比常人高出许多。
适合接种之人,以体弱着为好,以女子为佳。若如女子和体弱之人能抵抗过此毒,那么男子无疑也是可以。但反过来如若找强壮男人来接种,对于女子和体弱者,便不一定适用了。
赶空荡刚吃完饭,秦挚便将率先尝试接种之人带了过来。皆是县中贫苦人家的妇女,个保个的瘦弱不堪。
林舒站在女人们的旁边,看女人们眼神中的茫然,应是丝毫不知官差带她们来此,还给予了数额巨大的银子的原因。
一种罪恶之感重重的打在林舒的心中,林舒满脑子浮现的都是刽子手杀猪的场景。
周围出奇的安静,林舒将双手紧紧的攥成了拳头,企图给自己力量,但却发觉手心里已浸了满满的冷汗。
深吸一口气,将秦挚拽到了远离众人处。
秦挚看着林舒脸色发白的样子,忍住心中的不耐烦道:“如若此接种之术能行之有效,你功不可没。就算不能行之有效,那些女人也未必会死,京都城中的太医尚未赶来,能否开出良方尚不能断定。”
要说平日里,人赌气嚎天,说什么要是这样、那样,我不如去死了痛快,可当生死真正摆在眼前,向前一步是生死未卜,向后一步是残喘于世时,让人抉择,真的很难。
林舒低头迟迟不语,她想说她要做第一个尝试之人。但这句话含在嘴中却生生发不出来。
秦挚冷眼看着林舒,不知是过了须臾,还是过了良久,就在秦挚耐心全无,想要开口说:既然你懦弱做不了此事,那便安安分分的,让张医士接手此事!
秦挚此话刚欲脱口而出,突听林舒声音极小但却坚定的说道:“我做这第一人吧,身为医者,我没有理由逃避……”
林舒也不知她那时是抱着什么样的勇气,两片失去热气的唇瓣轻轻摩擦了下,只听自己的声音从她嗓中突破了唇齿发了出来,传到了空气中,传到了秦挚的耳中。
秦挚听后一怔,随即点头道:“好!”
带兵打仗,讲究身先士卒、破釜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