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太妃坐在堂上,看着面前的大的大小的小,一个妇人手里牵着个小孩,一个妇人怀里抱着一个,疑惑的眉头紧皱。
同大多数的人反应一样,她问:“她们是?”
君悦在一旁解释道:“她们是我认识的两个朋友,丈夫因为战乱都去世了,只剩下孤儿寡母。”
她指着年纪大点的妇人道:“这是王张氏,她儿子王小虎。”
又指着连飞凤道:“这是薛胡氏,她儿子薛乔。”
两个女人带着儿子,向佟太妃曲身一礼,年长些的“王张氏”道:“给太妃娘娘添麻烦了。”
“快起来吧!”佟太妃抬手虚扶了一把,叹道,“也是个可怜人。既然到了这里,就安心地住下吧!”
她回头吩咐贞嬷嬷道:“带她们下去休息吧!山里寒冷,记得给孩子们弄着厚点的被子。还有吩咐厨房,赶紧做点吃的来。看她们一路风尘仆仆的,想必是还没吃饭呢!”
“是。”贞嬷嬷应下,而后走到两位客人面前,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两位请随我来。”
“王张氏”和“薛胡氏”再次曲身一礼,而后“王张氏”牵着小孩,“薛胡氏”抱着小孩,齐齐出去了。
等她们都走远了,佟太妃这才看向女儿,正色道:“你老实告诉我,她们到底是谁?”
“母妃...”
“你不用骗我。那两个女人气质出众,言谈举止得体,必定不是普通人。”
君悦走过去,在堂上的另一边椅子上坐下,也不再隐瞒,如实道:“年纪大点的那个小孩,是齐国的缄睿郡王,牵着他的那个妇人是他母亲。那个年纪小点的妇人,是齐国的嘉德公主,她抱着的那个是她儿子。”
“郡王,公主?”佟太妃眉头高皱,“皇室中人,怎的沦落至此?你带她们来这里,是避难吗?”
君悦点点头,“是,是避难。”
“为什么?外面出什么事了吗?”
她住在这大荒深山里,便是避世。每天只知道种种菜念念佛,外面的事一概不问,包括自己的女儿。
君悦转头看着她,眼睛里满是悲切。“母妃,齐国没了。”
“啊?”
齐国没了?...佟太妃一时没反应过来这四个字是什么意思?什么叫齐国没了?
齐国那么强大,怎么可能没了啊?
耳听女儿进一步解释道:“蜀国吴国联合,发兵齐国,战争自去年秋季一直延续到今年夏季,百姓死伤无数。到今年上月,齐国不敌,大败。蜀吴两国围困恒阳多日,最后以屠戮整个恒阳三十万军民而宣告结束。至此,齐国亡。”
佟太妃一字一句听她说完,好半响才叹了口气。
大抵人住在这深山里与世隔绝久了,心境也跟着平淡了,听到这翻天覆地的消息,也不过是叹息一声而已,其他的再没有。没有伤心,没有痛苦,没有悲愤,没有不甘。
“这一天,终究是到来了。”佟太妃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又问,“那姜离如今是被分去了哪国?”
君悦正回头来,道:“还不清楚。”
“非蜀既吴,我们都是亡国奴。”
“亡国奴”三个字,真的刺痛了君悦的心口。
她来自现代社会,四海升平,国泰民安,那些所谓的战争所谓的硝烟都只是手机里的一则新闻而已,她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她也真正成了亡国奴。
真正到了没有家国的那一刻,才真正体会到一根浮萍是多么的弱小,卑微和无力。
君悦站起身走到门口,看着外面的绿水青山,小桥流水。有人正在赶鸭子,有人正在施肥瓜果,有人正在洗衣裳,有人正在挑柴。这山里的生活,大多自给自足,无忧无虑。
平静,祥和。
君悦背手,沉沉道:“母妃,我决定了,我要这天下。”
佟太妃看着女儿的背影,这回倒是实实在在地吓了一跳,端着茶杯的手都有点发抖。
然而她还是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缓了好一会,才道:“哦,是嘛!你以前不是不想的吗?”
“现在不一样了。这天下就是一滩浑浊的水,我早已深陷其中。以前我总觉得等我把姜离治理好,然后交到连城手里,也算全了对父王的承诺,功成身退。可如今,我志未完,国先亡,君身死,就算我把姜离交到蜀国或者吴国的手里,我也走不了了。”
在恒阳,啟麟宁愿杀了她也不会放她离开,吴国心思只怕和他也是一样的。她走不了了,除非死。
既然逃不掉,那就争一把吧!
以前每个人都问她想不想要这天下,她都说不要。如今再没有人问她了,她却坚定地说:“我要这天下。”
乱世争锋,谁厉害谁就能赢到最后。
就算到最后她还是输了,也不枉此生。至少,她努力活过,奋斗过,挣扎过。
而且,她总要为连城,为连琋,为那些枉死的三十万军民讨一个公道。如果连她都不能为他们做些什么,那么两三年之后,谁还会记得他们的枉死,谁还会记得他们曾经存在过。
佟太妃低下头来,喃喃道:“这一天,还是到来了。”
她声音很小,路离又远,这句话君悦没有听到。
她回头看了母亲一眼,见她低着头看不出神情,她想可能是佟太妃一时间太震惊了吧!既如此,就给她点时间好好消化一下吧!
她微微躬身,两手向前抬起深深作了一揖,而后退了出去。
刚出了堂门,就看到站在廊下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