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长歌垂着头,斜眼偷觑着霍青山的脸色,想了想还是决定劝道。

“……虽说霍家数代名门,因着当年先祖曾救过太宗皇帝一命,封了爵位,霍家子孙皆受庇荫,然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圣上若要对着霍家动手,怕以父亲的忠君之心必引颈就戮。”

霍长歌说到这里,眼睛有些红,他又想到了上辈子。

一时激动,霍长歌拾衣而跪,趴伏在地上,声音也高了几分。

“父亲一生清廉,若为社稷耗尽心血长歌无法阻拦,只怪自己无法为父分忧。若是因小人,累及满门,长歌求父亲三思,至少为霍家满门,为老祖宗,为母亲三思而行。”

霍长歌抬头,觑着霍青山神色微动,继续劝。

“父亲一心为国,一生所望不过上致君、下泽民。而今虽上开恩科,择天下贤德取之,然门阀耸立,寒门无路,卖官鬻爵不止,酷吏横行。父亲正值壮年,难道甘心隐退,甚至……”

霍长歌说着,也不顾地砖坚硬,砰砰就朝着地上磕了几下,心中默默道。

“统爷,劳驾来点儿血。”

霍长歌知他爹向来严肃古板。

说难听点儿,这就是愚忠迂腐。

只是命都没了,还谈什么忠君爱国,自然是先保住小命比较重要。

不得不说,霍长歌毕竟和他爹前后两辈子了,还是了解他这个父亲的。

霍青山刚想要说,他素来勤勉谨慎、严于律己,那起子小人想要污蔑他便尽管来,他等着便是。

此时却见霍长歌砰砰磕了一头血,霍青山也是愣住了,到了嘴边的话直接忘了,赶紧扶他。

“你这傻孩子,这是干什么!你磕成这样让你老祖宗看见了,是要心疼死她吗?你学得那些仁义孝道,都吃到狗肚子里去了!”

霍青山虽嘴上说着霍老太太,实则最心疼的还是自己,立刻唤了门外的小厮去请大夫过来。

霍长歌拦不住,只好嘱咐了一句,别让老太太知道了。

小厮疾去。

书房里又只剩下父子二人。

霍青山目光深沉的望着自己这个儿子,回想着方才他那些话,不禁对着他高看了几分。

同时也猜测着这一回到底出了什么事,给那起子小人机会扳倒自己。

霍长歌因伤坐着,看着自家老爹沉思,也不敢出声。

半晌,倒是霍青山先出声了。

他原本不会和幼子讨论这样的事。

许是因为霍长歌方才那番话太让人动容,加之长子游学在外,霍青山才开口问道。

“此事,你有什么看法?”

霍长歌原本正在和系统吵架,被霍青山叫了两声才回神。

他先是怔愣半晌。

就在霍青山刚显出遗憾之色时,忽然开口。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儿不在朝堂不知其中诡谲,只是想父亲既然自觉无所错漏,姜大人会不会抓了旁人的错处连坐父亲。”

本朝多酷吏,自然刑罚也极严酷,采用连坐法。

因而,虽盛世,仍民不聊生。

霍青山也似是被点醒了般,眸光一亮,看来是想到一人。

正好,小厮请了大夫过来。

霍青山让大夫检查了霍长歌的伤势,确认无碍之后这才松了口气,着人将霍长歌送回去。

霍长歌想问霍青山要去哪里。

便听见霍青山嘱咐他。

“你既然已经私自报名白鹿书院,便好好准备考试,莫要丢了我霍家的颜面,这些日子,族学就不要去了。”

霍长歌心中高兴,压抑着,谢过了霍青山,这才走出了书房。

他也没多逗留回了自己院子。

一进门,凝香见他白日里好好出去,晚上回来脑袋就包的一个头两个大,吓得只喊。

“小祖宗,您这是怎么了?”

霍长歌头疼,不愿和她多说,敷衍几句,令她不许让霍老太太知道。

想了想,又嘱咐一句。

“明日起,我要闭门看书,谁来了也不见。”

凝香看着这小祖宗想着哪出是哪出,无奈叹息,伺候了他洗漱完睡下,想了想还是不放心。

正要去回禀老太太,忽的听见外面闹了起来。

那动静不小,刚睡下的霍长歌也被闹醒了。

霍长歌迷迷糊糊醒来,刚挑了帘子,外面的凝香已经走了进来。

霍长歌便问她怎么了。

凝香脸色有些不好,到底还是说了。

“老爷去了东府,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被东府的老爷打了。”

凝香口中的东府也姓霍。

先祖时候就分的家,也是承袭了爵位的。

只是与霍青山这当朝相国不同,东府那头的当家霍如安没什么出息,前些年捐了个正六品大理寺丞的闲差,不过是有个事做。

霍如安算是霍长歌的伯父,两府间也长走动,霍长歌了解的不少。

一家子纨绔。

比起当年的霍二少有过之无不及。

如今想来,当年霍家出事之后,他们一家被驱逐出京,似乎再也没有见东府的叔伯婶娘了。

看来,当年父亲辞官归隐竟是因为东府连坐。

只是具体因为什么事,恐怕也只有他父亲知道了。

坐在床边的凝香见霍长歌出神,忍不住问。

“二爷要不要去看看,老太太和夫人都去了,就连益哥儿也去了。”

凝香口中的益哥儿便是霍长歌的庶弟。

李氏所出。

霍长歌无奈指指自己包的粽子似的脑袋。

“我还是不去添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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