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郎中说得很简单,也很明白。/p
可安晴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还是先愣了一下,脑子里一片空白。/p
就仿佛这句话不像老郎中说得那么言简意赅,而是其中暗藏了某种玄机,使之在传到安晴耳朵里的时候,变成了许多晦涩难懂的字句。/p
空白在延续。或悲或喜,紧张与释然,都不存在,脑海之中什么也没有。/p
而这样长时间的停顿,令安晴有些不适应。她张开嘴巴想要用力吸一口气,却现胸膛像是阻塞住了似的,无论如何也舒缓不开。/p
空白到了最后,就会滋生出恐惧。/p
安晴一向是个胆子很小的人,只有赵居士在旁边的时候,才会变得胆大一些。/p
而现在,那不知何时被她逐渐遗忘了的恐惧,重又开始占据心头。/p
安晴恐惧的时候,就会开始慌张地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p
“不会啊,你别开玩笑了,他以前在苗疆呆过,可是百毒不侵之体。”安晴浅笑一声,眸中神采粲然。/p
老郎中嚼断一根药草,缄默下来。/p
安晴一边向前走着,一边叨叨着一些在老郎中听来莫名其妙的话。/p
“你可能不知道吧?西子湖上,他一个人扛下了洛剑七当年遗留的所有剑气,顶着几千斤的西湖水,惩治了凶手。柳叶山庄被灭门那一夜,也是他,在死局之中杀出一条血路来,让我大吃了一惊。”/p
“哦对了对了,还有苗疆的事情,可不能不提。他独自一人,连把剑也不带,就敢去拦住大宋的一万精兵。那可是足足一万人啊,硬是被他拦在了山谷小路之中,一步也不得前。”/p
“这样一个人,是不会轻易就死了的吧?不会死在一把剑下、不会死在一副毒药之中的吧?”/p
老郎中满面惑色,而其实连安晴也听不懂她自己在说些什么。/p
安晴颤颤巍巍地走进竹屋,不小心在门槛之上绊了一下,跌跌撞撞地迈步进去,扶住陈旧的木墙,望着里屋中那点寂寥的烛火。/p
“还有清笛乡的时候,清笛乡的时候……”/p
安晴顿了一下,像是忽然从心底里生出来什么力量一般,冲进了屋子里,却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步子,一下子扑倒在床边。她撑着地板直起身子,膝行到床沿边,慌乱地伸出双手。/p
棉被已被老郎中掀到了一边,躺在床上的居士仍旧穿着那身熟悉的白衣,只是胸口处,破了个漆黑的血洞。/p
正是春夏之交,老郎中放在赵无安胸口的几味香兰,挡不住那里传出的扑鼻恶臭。/p
安晴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赵无安的身子滚烫无比,额头红得像是焰火。/p
“在清笛乡的时候,你说你会破案,你还是你会尽全力让这世间的罪孽减少几分。”安晴喃喃自语,“现在又有案子生在你的身边了,你别躺着呀。快点痊愈,然后爬起来,去破案,这才是你该做的吧?”/p
没有回应。/p
安晴的声音落在空荡荡的房屋之中,幽冷寂寥,就如一粒石子投入枯井,没能激起半点水花。即便是她自己,也忍不住颤抖起来。/p
“赵无安?”/p
一股难以抑制的酸涩感从胸肺之中涌起,排山倒海般冲向了鼻腔与眼瞳。几乎在她嘶喊出声的同时,涕泪俱下。/p
“你给我起来啊,赵无安!!”/p
老郎中长叹了一声,默不作声地走出屋子去,在身后关上了门。/p
阶前夜凉如水,天边残月灰暗。暮春的凉风在院中无谓地搜刮着,渴望带走这个春季最后的一抹盛意。/p
撑着因年迈而不太听使唤了的腿脚,老郎中在台阶边上慢悠悠地坐下,仰头眺望天空璀璨银河。/p
也不知在这村子生活了多少年了,他只知道从某一天开始,他被族中的长辈告知,终此一生,勿出暮秀村。/p
于是他就在这台阶之上坐了六十年,看遍了六十年的朝暮昼夜,风风雨雨。他的两个儿子都到了足以成家立业的年纪,都策马披甲戍边卫国,又都马革裹尸长眠青山,他仍坐在这里,望着这片并不那么好看的星空。/p
“呵呵,暮秀村,暮秀村。”老人喃喃着,又送了一片百灵根入口。此药入口微酸苦,有清舌苔、御寒之效。/p
“人啊,活了一辈子,也不能总陷在这件事情里不成。”/p
自言自语着,他又沉着脸摇了摇头。/p
“我已隐姓埋名到此等地步,不当为这二人自断后路,此事还需从长计较。”/p
屋内,安晴的哭喊声已逐渐低微,几乎听不真切。/p
“赵无安,这个名字,我的确听过。”老人自语道,“不过,也不一定便是那个人啊……当年造叶的亲卫军送二皇子入宋,在两朝边境遇契丹铁骑,应当是尽数战死了才对。那位皇子若如今依旧活着,也不应出现在这里……”/p
说着说着,他又伸出右手,径自掐了掐指,默然摇头。/p
“不对不对,当年我已算过一卦,造叶二皇子,确实是身死在了那场奇袭之中,直到如今,结果仍然未变。”/p
一边喃喃自语,他一边不断地伸手掐指。枯槁且皱纹密布的手指灵动地收放着,看似毫无规律,却又暗藏某种玄机。/p
约莫过了半柱香,老者骤然一怔,双目瞪大,脸上满是惊疑之色。伸在半空中的右手,也固定为了一个指势,不再变动。/p
未变,但有变数。/p
他钻研这奇门遁甲之术足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