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卑城的夜晚,宛如一块黑布将整个城市笼罩上,到处都陷入了黑暗当中。
岑二有点怀念琼州了,这个时候,应该是下了工,回到家里,婆娘正在厨房里做着饭菜,儿从外头进来,见到他双双敬一个礼,然后坐在一起复写着今日的课业,或是同他说一些学到的知识,或是讲讲学堂里的趣闻,又新来了一位夫子,新开了一个班。
等到吃饭的时候,摁下屋里墙面上的白色按钮,整个屋子亮得就像白昼一般,那可不是昏暗还带着很大味道的油灯,而是亮白亮白的明堂光,在楼里头也是独一份啊。
吃完饭了,端上一杯水,下楼去和邻居街坊们吹吹牛,等着每天的固定时候,外头的马路上,那些漂亮的莲花柱子,一根一根地亮起来,将每一处都点得光彩照人,一直亮到了心里。
围着这些柱子,吹牛打屁,是岑二觉得一天里,最惬意的时候,可这还不算完,突然有一天,头顶上就冒出了声音,那种绵软中带着甜腻的女声,听得就舒服,可比老娘们带劲多了。
当然,这仙女似的人儿,都在传闻是出自抚帅的屋里,那还错得了?各种消息,就是这样好听的声音,被柱子上的大喇叭,送入了千家万户。
会不会有一天,咱在这海外之地的消息,也会从那个仙女的口中说出来,想到这里,他不由得笑了起来。
“有动静了!”
一个声音将他从美梦中惊醒,岑二在恍惚中睁开眼,只看到无数的人影在眼前晃动,到处都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
他扒着临时搭建起来的壁垒站起身,不由得愣在了那里。
只见黑沉沉的大地上,一丛丛的火光亮了起来,星星点点地越来越多,这些火光在快速地移动着,很快就汇聚在了一起,从点到线再到面,渐渐地形成了一道洪流,涌向整个城区。
得到消息,杨行潜从港口赶了过来,同行的还有水军都统杨飞,在金明不在场的情况下,他就是这里最高的长官,无人不服。
王宫周围被重重壁垒包在了当中,守在第一线的是那八个都的虎贲军士,稍后一些,则是被武装起来的民夫,像岑二这般头顶工程帽,身披轻甲,手上拿着一把闪亮的钢锹,锋利的钢口闪着令人胆寒的白光。
杨行潜在几个都头的陪伴下,逐一检查了各处街口的守备,最后来到王宫的高处,从这里,能清晰地看到城中发生的一切。
“城中的汉人都通知到了么?”
“同他们的首领打过招呼,至于他们会怎么想,怎么做,就不得而知了。”一个老都头回报。
“咱们尽到咱们的本份,问心无愧就成了。”
杨行潜看着那些不断跳动的火光,在他的思维里,这些几百年前就飘洋过海的汉人,并不值得他花费太大心思,双方只是合作关系,如果不是被三佛齐人欺负到头上,又被宋人解救,他们永远都不可能拿起刀枪,去争取自己的权益。
正如抚帅经常说的那句话,人要自强,而后方能强于人,这个世上没有什么救世主,也没有神仙和土地。
琼州就走在这条路上,做为第一个海外领的苏岛,将来也不会例外,他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陈老先生还是不肯走么?”
老都头摇摇头:“气性太大了,谁说也不成,还有那么多伤着的弟兄,他们不走,老先生也不走。”
“那就都走,先把伤者抬上船,老先生是不是就得跟着?”杨行潜白了他一眼:“法子总归想得到,就看动不动脑子。”
“杨先生说得是,可现在抬人,也没多余的人手可用啊。”
杨行潜也知道是这个理,当着守军的面撤人,是一件极为影响军心的行为,别的不说,为了这些伤者,他们也得拼命守住。
“瞧这架势,没有五万也有三万,汉人那个什么营,怕是挡不住。”杨飞拿着千里镜,粗粗这么一瞧,就看出了端倪。“没指望他们能挡住,拖得一时也好。”
对于王宫周围的防备,杨行潜还是有些没底,人数毕竟太少了,八百不到的战兵,虽然都可称精锐,但也架不住对方人多啊。
因此,让这些汉人来分散他们的注意力,就是最现实的打算,他们足有五千之众,又是武装齐整,总不至于,人家都打到家门口了,还没有一点血性吧。
很快,城里就响起了喧嚣声,隔着几条街都听得清清楚楚,动静越来越大,渐渐地有蔓延之势。
“那里是汉人的聚居区。”老都头曾经去过,一眼就能认出来。
“他们的家小,都没送走吗?”
几个都头都是沉默不语,事情是一早就传过去的,但只是隐晦地提醒人家要早作打算,因为事情还没有发生,不可能将话说得太满,谁知道这么快就成了现实呢。
汉人的败退比预料中还要快一些,只撑了不到两个时辰,他们的身影就出现在了王宫附近的街道上。
云帆队守在正面的街口,原本还有些宽敞的口子,被半人高的壁垒隔开,只留下中间的一道口子,口子外头再用拒马挡着,这些壁垒全是民夫的功劳,建筑和施工本来就是他们的长处,干起来自然是又快又麻利。
“队正,快看。”一个军士喊了一声,他朝外望去,只见一个穿着长衫的女子,披头散发地跑过来,手上还牵着一个孩子。
云帆沉着脸看了看,从面相上,很像是汉人女子,与本地人有着明显的区别,可是放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