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园的师傅拿眼神睃了一眼姚妈妈,见她点头,就低眉垂目地过去为芸娘量体。
可是,芸娘不配合。
师傅量得有些艰难,额头沁出了细细的汗。
姚妈妈叹了一口气,脑子里又回放出那日参加狄少爷洗尘宴回来之后的情景。
许太太进屋就沉了脸,冷声吩咐她去把芸娘喊过来。
还特意嘱咐不要惊动云罗。
她觑着脸色不善,没敢多问就把芸娘喊了过来。
秀如往常一样进门亲亲热热地喊了一句“母亲”。
没想到向来纵容女儿的太太冷了脸不应,反倒挥手让她退下。
从来没有发生过母女两人回避她独处的情况,她心中不由一跳。
但,她立即识趣地退到了屋檐外几丈远的台阶下。
开始,屋里静悄悄的,后来,就有些喧闹。
只是听不清楚。
隐约有只言片语传来——
“狄少爷这样的一表人才……”
“那人是你长辈……”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后来,还伴随着断断续续的哭声。
听得她胆颤惊心。
最后,就听见一阵茶碗落地的声音,芸娘大喊“母亲,母亲,姚妈妈快进来……”
等她冲进去,发现太太晕了过去,手边是一地的碎片,而秀的眼睛则肿的跟核桃似的。
她赶紧手忙脚乱地跑过去掐太太的人中,忙了半天,太太才醒过来。
醒来第一句话,就是指着芸娘的鼻子气得发抖:“我是生你养你的母亲,我做一切都是为了你。若不想气死我,你就听我的!”
许太太的脸色铁青,声嘶力竭。
没想到,芸娘跺脚哭着跑了出去。
她想去追,被太太一把拉住。
“任她哭……”太太颤颤的尾音中满是恨铁不成钢。
从那晚开始,母女俩人就不对劲,冷着不说话到如今。
太太绝口不提那晚的事,但她心里跟明镜似的,肯定是为了婚配一事。
如今,眼看着秀马上及笄,太太紧锣密鼓地为她做准备,奈何,秀还是一副无暇顾及其他的冷淡模样。
太太嘴上不说,可心里伤心着呢。
说起来,真是急死她了。
太太做一切都是为了秀,为了这个家呀!
狄知府公子一表人才,家世显赫,是打着灯笼也难找的好归宿,秀为了什么要和太太作啊?
太太为了筹谋这桩婚事,可是费了多少心思。
更何况狄夫人那头的态度还是云山雾水的。
秀怎么就这么不体谅太太的心呢?
这么一想,姚妈妈看向芸娘的眼里就有几分不赞同来。
量尺寸结束后,锦园的师傅先退了出去。
“秀,太太最是心疼你了,她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正欲离开的姚妈妈身形一顿,忍不住多嘴劝说。
“她是为了爹的仕途,为了弟弟的前程,不是为了我……”芸娘脸色一僵,泫然若泣。
“秀,这样诛心的话可不能让太太听到。”姚妈妈脸色大变,紧张地看了一眼门外。
幸好,人都退在廊下,应该听不到。
“母亲明知道我有……,她还罔顾我心意,一定要让我听她的。不就是为了曹通判七月就要致仕吗?”芸娘年纪虽然还小,但看事情却很通透。
姚妈妈一下子语塞。
心底却是狐疑芸娘有什么?为何含糊收住了?
但她没敢再问下去。
曹通判的事情,太太可是瞒着秀的,怎么秀就猜到了?
再看看眼前这位从小看着长大的千金秀眉宇间是淡淡的毅色。
姚妈妈一下子觉得自己真是僭越了。
她一个奴婢,纵有几分体面,可也不能在主子面前如此妄议啊!
幸好秀没想到这一层。
惊出一身汗的姚妈妈不敢多逗留,草草安慰了芸娘几句,就领着人跑了。
看着姚妈妈近乎落荒而逃的模样,芸娘不禁悲从心起,眼泪成串成串地落下来,怎么都止不住。
进门的楠星看到这么一副光景,大惊失色,在原地转了几个圈,突然灵光一闪,就跑去寻云罗来救场。
云罗进屋,见到的就是芸娘蒙着被子无声哭泣的场景。
云罗无奈地拉开被子,芸娘泪眼婆娑地看清楚是她,就扑过去靠在她怀里哭得梨花带雨。
抽抽泣泣中,她反反复复地就一句,说母亲知道了陈靖安的事情,极力反对。
肯定反对,云罗在心底暗叹,也能理解许太太的做法。
可是看芸娘哭倒在她怀里的痛苦模样,又觉得残忍。
其实,除了辈分上错了一辈,陈靖安也不失为一个良人,并不比狄少爷差。
可是,世家大族对lún_lǐ极为看重,就算许知县夫妇再宠爱女儿,也不会在这个事情上做半分让步。
想到此处,云罗不禁默然。
连安慰的话都没有了。
“罗姐姐,你也觉得不可能吗?”芸娘见她不说话,泪落得更凶了。
“芸妹妹,别哭啊。”云罗被她哭得手足无措,手忙脚乱地为她拭泪,“你与陈大人不过几面之缘,纵有些情意也终会烟消云散的。”
云罗耐心地哄着她。
“罗姐姐,你不懂,你不知道我与他之间的事……”竟然是有内情的口吻。
这下轮到云罗诧异了:“我别的忙帮不上,但听你说些心事还是可以的。”
云罗鼓励地望着她。
因为云罗衣不解带、生死不顾照顾出水痘的她,芸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