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脚下的道路令人熟悉而怀念。我翻过小巷里拦路的箱子和堆积的木板,瞥了眼破碎的水管,在负责疏散居民的警员发现我之前,转身钻进了通往下个街区的楼道口。
那里,通往我和杰森最初相遇的地点。
时至今日,我仍然记得当时他救下我时的英姿,歹徒吃痛的惨叫和□□落地的声响在繁忙的白日也听得清晰。而在那之后的一切都被旅行日记逐一记录,关于他,也关于我。
如今,我身处于这座城市的黑夜,在它错综复杂的街道上奔跑,怀抱着和初来乍到时截然不同的心情。是因为我终于明确了自己的心意,觉得自己的奔跑终于有了方向,就像所有暗恋者渴望追随深爱之人的影子,渴望陪伴在对方身边,渴望时时刻刻能够看到他的面容?还是因为我的担忧让我付诸了和他相同的行动,让我觉得自己终于有了那么一点可以接近他的资格?我不知道,一如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爱上他,爱到愿意为了他而奔赴危险的战场。我给不了自己一个回答,但却能清晰地告知到胸腔里那颗心剧烈的跳动,里面珍藏着我的泪水和我的感情,如同一盏永不熄灭的烛灯。
我继续在都市森林的黑暗里前进,想象徒步旅行中每一个孤身一人的夜晚,树木枝叶摩擦的声音被电线和墙壁的碰撞取代,野兽的低吠换成了爆炸的声响,隐约还有断断续续的尖锐笑声。我放慢了脚步,贴着墙壁小心翼翼地摸索过去。在路灯光与墙角影子的分界线处,我看到了大片的血迹,新鲜的,破碎的,略微有些粘稠,但鞋底踩上去仍能激起一层涟漪。
角落的阴影里,我看到断成两节的黑色棍状武器,里面包裹着的小型电路板破碎不堪,裸露出来的电线还隐隐冒出火花。我俯身将它们捡起来查看,上面蓝色的图腾引起了我的注意。
好像在哪里见到过的样子。
虽然如此,但真正想要好好回忆什么的时候,总会被这样那样的突发事件打断。当气浪自上而下排山倒海地压来时,我还没有做好躲避的准备。一个空了的垃圾箱在我身边倒下,沉闷地砸在血泊中,落了我一身零碎的血迹。我在风压中抬起头,黑色的蝙蝠型战机飞过苍穹,pēn_shè器中的火焰是夜空中除了蝙蝠灯以外更明亮的东西。它在不远处的街道上空短暂停留,驾驶室的舱门打开,一枚飞钩从下方射出勾上机翼。四周的火光将一切映得明亮。循着绳索的方向,我在看清眼前的景象后不由得抠住了身侧的墙壁:夜翼先生的侧颜满是鲜血,那侧的多米诺面具碎了大半,背上装备武器的位置少了一根棍子。不及兄长有力的罗宾和红罗宾互相协助着,一起将近乎失去意识的夜翼送上了战机,整套动作小心谨慎又不拖泥带水。
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一时愣在原地,忽然意识到自己捡到的棍子正是夜翼先生丢失的武器。等到回过神来时我本想上前帮忙,但三名义警先生已经进到驾驶室里。飞钩收起,舱门合上。引擎的轰鸣盖过了爆炸后火焰烧灼物体的声响。我在小巷的拐角处目送战机远去,迟疑了一两秒后将手里的棍子擦拭干净放进背包,为了行动方便又挽起遮挡伤疤用的长衣长裤。我将垃圾箱当作垫脚,跳上砖楼外侧生了锈迹的防火梯,然后径自翻上楼顶,向着三人离开的反方向赶去。
没有看到蝙蝠侠,没有看到红头罩,也没有看到这次爆炸的始作俑者。我在困惑中得到来自直觉的回应,心里的那个声音告诉我。事情还没结束,或许接下来还有一次冲突。
担忧逐渐在胸腔中积聚。我默默咬紧嘴唇。
要赶快,赶快找到他们。
比起到处都是不知是否坚固的落脚点的雪山,都市丛林的好处在于可供当做借力点的牢固的东西很多,尤其是在这种老城区,各种补丁和挡板无疑为攀爬提供了便利。尽管前段时间安稳的生活用不上荒野求生的技能,可好在我的手脚还没完全生疏——虽然在跳上第二座楼顶的时候不小心震麻了脚,不过那并无大概——随着离声源距离的缩短,尖锐的如同利器划过黑板的高分贝笑声越来越清晰,我也隐约能听清某个男人的叫喊和肢体的碰撞声。
啊哈哈哈哈!真是抱歉,看样子大蝙蝠的年度好父亲奖项又变成泡影了嗯?哈哈哈哈哈哈——
聒噪的刺耳的大笑声在前方响起。男人颇有针对性的发言在笑声中开始,又在笑声中结束。我听见随后响起的击打声短暂地遏制了笑声的延续,蝙蝠侠盛怒之下喊出的句子炸雷般响彻在空气中,只有两个单词:
闭嘴!
哈哈哈哈,放轻松,我的小心肝。面对蝙蝠侠的威胁,先前那个男人依旧张狂地笑着。想想刚刚那只从爆炸中坠落的小鸟。你应该听到了吧,骨头摔碎的美妙的声响嗯?哦说真的,我本来想干掉最小的那个的,毕竟他实在是太没有礼貌了,但是——
闭嘴!
然后又是一记重击。
爬到第三个楼顶的边缘,在相距三十米的楼顶彼端,我终于看到了这场灾难下的主人公们。小心翼翼地翻上顶层,我压低脚步的声响,缩到楼顶伫立着的木制圆柱形储水箱的背后,透过通往楼内住户的水管间的缝隙里向前方观望。蝙蝠侠的黑色披风拖在地上,末端延伸到黑夜里,裹挟着夜空中翻涌的云浪,低气压而富有威慑力。遮住上半张脸的面具让我看不到他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