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居然有这种事情?”听黄锦诉述经过,朱厚熜狭长的眼睛猛放异彩,噌的从炕头跳了下去,一边踱步一边吩咐:“你赶紧跑一趟,速去把他给我带进宫来。”太过兴奋,连自称都忘了。
看了看旁边计时的沙漏,黄锦苦笑说道:“皇爷,现在都快丑时了,太晚了吧?”
“这么晚了啊?”朱厚熜冷静下来,来回踱了几步,说道:“这样吧,你派人去诏狱传朕口谕,让他们先把杨恒放了,这几天事情太多,朕就先暂时先不见那小子了,等忙完这一阵子再说。”
接着不知想起什么,兜屁股给了黄锦一脚:“还有,你这老狗差点误杀了他,罚俸一年,再有下次,定斩不饶。”
黄锦额头汗起,却也不敢擦拭,只能恭恭敬敬的磕头:“老奴万死,多谢皇爷不杀之恩。”
“滚吧!”朱厚熜很满意,目送黄锦离去,他却毫无困意,站在地上出了会儿神,忽然偏身上炕,在炕桌上铺开一张宣纸,提笔蘸墨写道:
“朕承皇天之眷命,赖列圣之洪休,奉慈寿皇太后之懿旨,皇兄大行皇帝之遗诏,属以伦序,入奉宗祧,内外文武群臣及耆老军民,合词劝进,至于再三……自惟凉德,方在冲年,尚赖亲贤,共图新治。其以明年为嘉靖元年,大赦天下,与民更始,皇天在上,朕与民承诺,在位期间,永不加赋,若违此誓,天必诛之,人神共愤!”
蒋氏翻了一宿烙饼,天刚蒙蒙亮就从床上爬了起来,略作收拾,出门往正房而去。
正房的窗户纸上映着烛光,默默跪在门口,蒋氏清晰的听到屋内传来说话的声音。
“天还没亮呢,老爷,您怎么不再多休息会儿?昨晚您就睡得晚。”
“恒儿还在诏狱里受罪,为夫睡不着啊,你再睡会儿吧。”
走路的声音传来,蒋氏深觉欣慰。
门开,杨廷和被眼前跪着的黑影吓了一跳,待看清是蒋氏时,忍不住悠悠的长叹了一口气:“你呀,这又是何苦呢?恒儿虽然不争气,怎么说也是老夫的骨肉啊。”
“老爷,您可一定要救救恒儿啊。”话未说完,蒋氏的眼泪又掉了下来。
“起来吧!”杨廷和弯腰亲自将蒋氏搀了起来:“放心吧,待会儿我就入宫。”
“父亲,孩儿也去!”
“还有我!”
两道声音传来,原来杨慎和杨惇也没睡好,早早的赶了过来。
“父亲,您说三弟这次凶不凶险?孩儿琢磨了一宿,怎么感觉新皇在拿三弟立威似的?”杨慎忧心忡忡的说着,人到近前,先给蒋氏行礼,蒋氏急忙回礼:“多谢慎哥儿了,恒儿何德何能,竟能摊上你这么个好大哥。”
大家主儿的孩子,嫡庶之间处的如杨慎兄弟这样的真不多见,实在是嫡庶有别,名为兄弟,绝大多数嫡子却只拿庶子当做仆人看待。
纲常lún_lǐ,大义所在,没人拿这种事说事——此乃名教之核心。何为名教,名者名分也,教者教化,上定名分,教化四方,正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也。
扯远了。
“姨娘言重了,大哥担心弟弟,应当应分,您又何必跟我客气呢?”
蒋氏还待再说,被杨廷和摆手制止:“新皇对于礼部制定的登基议程十分不满,为父忝为内阁首辅,自然首当其冲,遭新皇嫉恨。不过新皇昨日才将登基,应该之是借恒儿之事敲打为父,苦头难免,性命应该还是无忧的。”
“诏狱那地方……恒儿还小,妾身实在是担心那些人动手没有深浅,万一……”
“老夫又何尝不担心呢?”杨廷和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说道:“都回去吧,我先入宫探探陛下的口风……”
“孩儿……”
杨廷和摆手:“人越多越乱,逼宫么?”
杨慎和杨惇不敢再坚持,杨慎道:“父亲说的是,时间还早,孩儿这就去吩咐厨房,父亲还是吃点东西再去吧。”
杨廷和无声的点了点头。
让众人忧心的杨恒此刻正躺在前院儿客房,接到朱厚熜口谕时已过四更,从诏狱回到杨府,半路上再耽搁一段时间,杨廷和起床时,他其实刚刚到家。
怕打扰大家休息,他没有进后宅,而是让门子在前院儿给他收拾了一间客房。
其实他真的很累,眼睛又干又涩,可惜闭上眼睛却又没有一丝困意。
今天的事情对他触动很大,以前他有手机在手,总是下意识的有种优越感,但今天的事情却告诉了他一个道理,没有强大的实力,便真是仙器在手也白扯,这个国家是老朱家的,皇帝的意旨虽然未必能不折不扣的传达到大明各地,但收拾他还是绰绰有余的。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以前觉得这句话有点儿扯淡,今天的事情却给他上了生动的一课。
“必须要想办法强大起来,造反不造反的先两说,最起码不能再如今天这般任人揉搓!”他暗暗下定决心,这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感觉实在是太难受了。
但也不是完全都是负面的东西,他发现朱厚熜确确实实的是从骨子里崇尚道教,如此一来,一直悬在他头顶上的达摩克里斯之剑略微偏转了方向,危险性大大降低,因为他发现了一个改变家族命运的新途径——为什么一定要阻止大礼仪的发生呢?杨廷和与杨慎的性格早已造就,想要改变千难万难。
既然朱厚熜如今便已显露出崇道的意向,完全可以另辟蹊径,将自己包装成一个道法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