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代不同,人便不同,而痴心女子的故事又何其多。

她未曾过多在楚睿的口中听到关于殷含之的只言片语,除了那些她送来江宁府最后也不知如何处理了的物品,知之甚少。

只是她似乎多次在不合时宜的时候与楚睿提及殷含之这个名字,可似乎每一次提及,都没有从楚睿的眼中抓住任何绻缱的神色。

还在她回忆过往的片刻时候,展蔺便已经继续开口道,语气之中尚有一丝悠远,可依旧忍不住那凉凉之意,“要说修远与这位含之郡主之间,除了那一桩没成的婚约,的确还有别的牵绊,当年护国将军战死,清华郡主在一年之后也沉疴未愈尾随而去,楚家可谓是陷入了一段黑暗,如今,京城之中的人,只怕也想不起那段日子了,当时,人人都以为,有从龙之功的楚家,只怕就要至此衰落下去,大晟的勇将之家,只怕也再也威慑不到北齐与西凉了,却是不想,不过几年的时间,修远便撑起了一个楚家,只是当时年少,少不得多灾多难,那几年,倒是多得了皇太后的照料,自然也少不了哪位含之郡主跟在身边。”

程锦静静地听着,面上并无波澜,她只是想不到,楚家竟然经历过那样大的动荡而已。

虽只是展蔺寥寥数语,不见腥风血雨,但是,遥想当年,该是何等艰辛,她是想象不来的了。

展蔺似乎也有些陷入了回忆之中,又或许是因着齐勇近段时间的状况,而想起了某些过往,原本只是因为殷含之的到来,想要刺激一番程锦,可看着程锦似是不在意一般,倒也觉得无趣了,只心中对楚睿升起一抹同情。只是……如此说着说着,竟是带起了一丝回忆往事的意味。

他本就觉得自己生性薄凉,展家虽也是将门之家,但,父亲其实已经不是重兵之臣,加之常年征战留下来的旧伤,早已奉旨休养天年,不被重用,只独留一个忠勇将军之名在那里,却是常年留守京中,如今也只剩下种花钓鱼的闲事乐趣了,反倒是他这个儿子因着年少时期好玩,进入父亲的军营与军中的兄弟打成了一片,获得一个展少将的称号罢了。

只是……修养天年么?可真是讽刺,年不过不惑之年的父亲竟然已经在休养天年了。

而也人人都知,这展少将不过是京城之中的纨绔子弟一名,因着当年楚家蒙难之时,他生性fēng_liú好玩,不顾人言,不懂哀乐,常常去逗弄那个克父克母的硬命之人,反倒是与当年那个丧门星也就是如今的兵马大元帅有了常人难以懂得交情。

忠勇将军如今已无兵权,当今自是对这个空有其名的展少将不多限制,加之他似乎也不求功名,只求风月,便任之为所欲为了。

“你是不知道,当年之事,闹得可谓满城风雨,也不知修远祖上哪一代掘了谁家的祖坟,开国寺的第一代主持大师竟是批得楚家一个命格,说是楚家男子,皆是活不过四十岁,后来,楚家开国功臣,靖国侯,在三十九岁那年,亡于北齐战场,后来,摄政王殚精竭力死于辅政优思之患,年不过而立,后来,骠骑将军……虽不是死于战场,却因不堪药物折磨,自刎而死,那一年,正直四十岁,而其弟,一代帝师,不知天下多少文人仰慕,也死于病弱,便是而立之年都未到……到了修远这一代,当年护国将军死于战场的时候,一而再再而三应证了开国寺第一代主持大师的批语,的确也是年不过四十,当时,不知有多少人认为,楚家就此没落了,修远也不知受了多少人的流言蜚语,只因他出生之后,清华郡主便患病在床两年之久,当时不知有多少闲言碎语,说他命克父母,一个不过十岁的孩童,更是撑不起一个已经渐渐趋于落败的门阀。”

当年展蔺也不过与楚睿一般的年纪,如今想来,反倒是不知自己为何会记得如此清楚了,反倒是程锦,面色虽是平淡,听得也极为认真,可也是沉默,一语不发。

展蔺此人,看来虽是生性fēng_liú,玩世不恭,可其实谁人又懂得这位fēng_liú浪子背后不为人知的秘密?

将门之后,一个展少将之称,反倒更显得讽刺,何来少将,父无兵权,人无实权,他的将他的兵,又是从何而来的。

于军人而言,这不是最大的悲哀么?

他在说楚睿,何尝又不是在感叹自己?

只是……

只是楚睿……

他如今性子薄凉,人若冰山,想来,也都是因为那些事情做造成的了……

展蔺说着,微微摇了摇头,“你说这世间之人,既懂得脉脉温情的可贵,又天生如此薄凉,是不是太矛盾的?楚家尚未出事之前,楚睿是护国将军与烈烈风华的清华郡主之女,可谓集齐万千宠爱与贵气,谁人不称赞羡慕,说起当年大晟最飞扬跋扈的少年,谁说不是如今那块大冰山,京城的贵族圈子之中,谁人比得过楚家小子的采风华,几乎继承了他家祖上每一代的风采,可一朝落难,却也是最被重击的那一个……这世间之事,难解。”

“不是世间之事难解,凡事历来都脱不了这个道理,人爬的越高,一朝跌落,便会越惨,做不过是登高越跌重的道理罢了。”

程锦听罢展蔺长长一段话,不知是否注意到展蔺语气里的无奈与不满,幽幽说道。

展蔺闻言,嘴角扯起一抹笑意,“看来还是我好啊,无权无势的,fēng_liú任逍遥,反而招揽不来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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