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胜穿着一身盔甲,头盔都没来得及摘下,单手扶着漆黑的棺木,盯着白烛映照下那块灵牌,伫立许久。

“容儿……”

这一声如同叹息一般,带了些颤抖,像是死死克制住了内心的绝望。

连锦眼中的泪忽然就忍不住了。

府中的灯笼依次被点亮,随后一众人涌进了灵堂,连锦不消抬头也知道,是沈淑莲带着连沁如来了。

连沁如。想到这三个字,连锦眼中便有恨意一闪而过。

或许是没有预料到将军会在三更之时赶到,沈淑莲眼中还有些未消的睡意,却依然挤出了一副悲容,走到丈夫身旁体贴道:“月容她这场病来得急,已请了最好的大夫,仍是无力回天……唉,将军,节哀。”

“她是……病死的?”

沈淑莲嗯了一声,竟低低地抽噎起来。

连锦想起来,沈淑莲是太傅之女,诗棋书画样样精通,从来都是端着架子,一副端庄主母的模样。她在心中冷笑了一声,猛地一吸鼻子,那几人像是才注意到她,立刻便有一双手过来在她肩头不断抚摸,安抚小动物一般。

连沁如蹲在她身侧,声音温婉道:“妹妹,姐姐知道你难过,切莫伤心太过,伤了身子。”

连锦的一脸的麻木隐在了阴影中。

前方的连胜转过身来,眼圈微微泛着红。他是一代名将,断不可能当着他人的面落泪的。

他温厚的手在连锦肩头拍了拍。转脸却看到了连锦身旁的一碗面,汤水已涨干了,面却一动未动。

连胜道:“锦儿,我听闻你一早便出门了,还没吃过东西吗?”

连锦伸袖拭了一把面上的泪痕,点头道:“锦儿没什么胃口。”

一转眼,就看到了小桃略带惊慌的面容。

她满怀歉意道:“是锦儿不好,这面是小桃特意下的,怎么也该吃两口,只是今日一日未进食,这面又……馊了,锦儿实在吃不下。”

她像是才注意到小桃发白的脸,忙抬头对连胜道:“父亲,是我说错了,这面挺好的,我……”

连胜已一把端过了面碗。将那碗举到鼻前一闻,他猛地一挥手,面碗正落在小桃脚下,连同洒落的面条与面条,一地狼藉。

小桃吓得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第4章尽孝

连胜黑了脸。这些年,是他疏忽了,满心以为董月容会武,在这府中定然不会叫人欺负了去,他便一心带着女儿,训练她诸般武艺。不曾想,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就在董月容灵堂之上,这家中已有奴仆胆敢欺负到主子头上了!

小桃吓得面如土色,一边讨饶一边磕头,口中重复着:“是奴婢的疏忽”,一下一下,直将额头都磕红了。

一旁的钟嬷嬷是个人精,见将军面色不善,知道此事糊弄不过去,抢先上前一步,劈头盖脸打了小桃一耳光,直将她打得脸都偏过去。

“蠢奴才,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平日里教习你的规矩都忘到脑后了么?二小姐也是你能怠慢的?”

说着,又是两个耳光,直打得小桃泪水连连,一个劲地讨饶。

连锦冷眼看着,看来这碗面,像是小桃自作主张,要给她一个下马威。略略解了恨,见连胜一脸阴沉,她拉了拉连胜的袖子,嘶哑着声音道:“父亲,这是母亲的灵堂,况且天气炎热,面食馊了也正常,父亲切莫追究了。”

连胜转头看了一眼董月容的灵位,心中又忍不住酸楚起来。

自己的女儿,他清楚得很。没有什么弯弯肠子,平日在军中也是与男子一般无二的,受得了苦,忍得了痛,何曾流过眼泪?眼下却是嗓子都哭哑了。看着她这般伤心欲绝又宽容大度的样子,不免又是心疼又是愧疚。他沉声道:“不要污了夫人的灵堂,拖下去。”

这一句夫人,沈淑莲面上一白。

众所周知,偌大的将军府中,唯有她当得起夫人二字,至于董月容,便是连个“二夫人”都无人敢喊的!但她转念一想,又何必同个死人计较?

连锦冷眼看着沈淑莲面上神情变化,前世她从不曾注意这些细枝末节,但活了一世,又与连沁如在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后宫之中斗了一世,她哪能再忽略?看着沈淑莲迅速压下了火气,知道这是将这笔账算到了自己头上。当下在心中嘲讽了自己一句,此等心机,前世的自己竟什么都没有察觉,真真是白活了一世。

小桃已哭着被拖了下去,沈淑莲克制着劝解了几句,好容易哄得连胜先去吃饭,连胜拗不过连锦要守灵的坚决,只好吩咐了厨子做些精致膳食一会送过来。

从始至终,连沁如都蹲在连锦身旁,柔声劝解。

此刻她也随着父亲走向了后堂,还一步一回头,十分不放心一般。

连锦看着他们的背影,冷冷一笑。

此一夜,相安无事。

此时已是董月容故去二日。守灵需三日,已错过了一日,连锦在灵堂中跪了一夜又一天,任凭连胜怎么劝解也无用。到了第三日的夜晚,她正跪在堂中,外面有脚步声渐近。

她的眼皮微微一颤,是连沁如。

前世,她因为庶出的身份,再加上沈淑莲的威仪,向来在府中是不受待见的。而连沁如是高高在上的将军府嫡女,又是当朝太傅的外孙女,与她可谓是云泥之别。她常年留在军中,因此在府中时,她俩是无甚交集的。

她没有回头,便听到一个软软糯糯的声音道:“妹妹,你马不停蹄地赶回来,又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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