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江没回鸟舍,而是去了藏雨楼。
季玉山的院子里有一片青石砖垒成的水池,池里夏天会种一些碧绿的碗莲花,随风摇曳很是好看,灵江就站在水池边,低头望着水中的倒影,久久不曾动一下。
季玉山出门洗墨笔,刚好看见神出鬼没的灵江小鸟一副心事重重的鸟样,他拎着墨笔坐到水池边,在离灵江远一点的地方将墨笔浸在水里洗刷,温声问:“少侠有心事?”
听见动静,灵江转头看了他片刻,然后面无表情的移开视线,继续望着水中的倒影,不晓得在思索什么。
季玉山将洗好的墨笔放在一旁,自己往灵江身边蹲了蹲。
过了一会儿,沉迷倒影的小黄鸟这才低声说,“我在想殷成澜。”
季玉山猝不及防被臊了一下,脸默默红了一点点,“你不是每天都见他吗?”
都这样了,还想啊。
灵江撩起眼皮,一双眼睛乌黑乌黑的露出疑惑,“每天见不能想吗?”
季玉山噎了一下,倒是能想,但就不能一只鸟偷偷地想吗,跑到他面前害相思,考虑过他的感受吗,老脸都被臊红了。
灵江说完就不吭声了,垂着头,望着水池里一圈一圈幽绿色的涟漪,他在想为什么当初没见到人时,他觉得那人神龙见首不见尾,难以捉摸,现在见到了,看见他长什么样,听见他说话,可他依旧觉得殷成澜是个迷。
就像万海峰顶的浓雾,有光打薄时,以为就能看透浓雾后面有什么,可谁知真的放眼去看,却只能看见绰绰约约的轮廓躲在雾的后面,看不了更清楚,只觉得更加神秘难测。
灵江站在池边伸出鸟爪心烦意乱的撩了撩冰凉的水,目光从水池里晃到身边的书生身上,见季玉山不知道也在想什么,坐了没一会儿,也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你在想什么?”
季玉山双手撑在膝盖上,身体前倾,撑住下巴,随口答道,“殷成澜啊。”
说完,忽然感觉周身骤然冷了下来,一道锐利的视线毫不留情的射到了自己身上。
季玉山连忙摇摇头,坐起来,“我和你想的不一样,我是在想,殷阁主今日派人来带给我的消息。他说他们找到裴江南了。”
被江湖通缉的裴江南找到了,夺妻之仇的仇人搁在眼前,季玉山却犹豫了,他能拿裴江南怎么办,影儿自愿跟他走的,一纸婚约说撕就撕,绝情的让他心寒,他不是胡搅蛮缠的人,既然影儿心不在他身上,季玉山难受是难受,憋屈是憋屈,可也不会上赶着去纠缠她。
季玉山好不容易从情伤的打击里回过神,躲在他那位友人严楚的家里疗养了一段时间,没想到一封家信将他叫了回来,爹娘告诉他,是影儿的父亲求他,让他念在他自幼跟影儿一同长大的份上,帮忙找找影儿,好让爹娘也晓得她过得好不好。
季玉山比那位影儿姑娘重情义的多,央不住影儿她爹苦苦哀求,这才答应帮忙寻找她。
影儿私奔的人不是普通人家的公子,乃是臭名昭著的江湖大盗,季玉山多方打听,也没打听到有用的音讯,无奈之下才想到了江湖第一情报阁。
只是裴江南最近不知道犯了什么事,惹得江湖各门派联合追杀,行踪飘忽不定。按寻常的案子来接,驭凤阁要的钱不多,不过起用的信鸟等级也不同,这裴江南的下落就也不可能短时间内回复他。
屋漏偏逢连夜雨,又闻影儿她娘因为伤心过度病倒在了床上,眼看就要命不久矣,临死之前唯一的心愿就是再见见闺女,季玉山想让驭凤阁加急寻找到裴江南,又拿不出重金,愁眉不展了好几日。
听闻他要帮忙寻找他那跟人跑了的未过门的娘子,他那位好友严楚当时就生气了,恼他好坏不分,读书读傻了。直到季玉山离开,严楚都没愿意见他,不过就在半个月前,季玉山最发愁的时候,严楚派人送来了一样东西,说拿此物去见殷成澜,对方必定开山门迎接。
这也就是殷成澜会亲自见他的原因。
对此,驭凤阁也用了情报网和最上乘的信鸟,未出五日,就将裴江南的踪迹清清楚楚的带回来了。
季玉山又发愁,等找到了人,他就能将影儿带回来吗。若是影儿有点良心,肯听他劝还好,若是她不愿意,跟定了裴江南,他这手无缚鸡之力的穷书生怎么能打得过人家。
靠之乎者也满嘴废话吗,简直天方夜谭。
闻他愁的是此事,灵江甩掉鸟爪上的水珠,漫不经心道,“裴江南是吗,我帮你,我还欠你一个鸟情。”
季玉山苦笑,“你在狼山救了我,我带你去见殷阁主,其实早就扯平了。”
灵江在心里掂量了下‘救他性命’和‘见殷成澜’哪个比较重要,然后很不给季玉山面子的选择认为后者更重,“没还完。”
虽然被帮忙是很值得高兴,不过显然猜到灵江想的什么的季玉山很是郁闷,真的不能拒绝被秀吗。
既然打算帮助季玉山,灵江便不耽误,飞到幼鸟舍里收拾了一个小包袱,里面裹了他的鸟饲料,抓在爪子里,当天下午和季玉山一同上了听海楼,在书房里见到了人。
趁季玉山和连大总管在一旁寒暄客气,灵江扭吧扭吧飞到了坐在窗边观景的男人身边,他先落到雕花红窗的角落,然后才沿着细窄的窗台慢慢走到了殷成澜眼皮下面,仰起头。
殷成澜墨发如瀑披在肩后,山风将几缕发丝佛到了鬓角旁,他应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