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卓生平还从未受此冷落,你问一句,她就答一句,你不问,她就当你不存在了。
他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女生,连个眼神都吝啬给他。
可他笔记本也买了,他也该去上学了,就这么站在这里,张茉又不搭理他,实在是有点突兀。
想要提脚,却又觉得有几分不舍。
也说不清楚是为什么,大约……大约就是因为厌学吧。
是啊,谁喜欢去上学啊,谁想去教室啊,干嘛要那么早去,他就应该多呆会儿再去。
干站着不自在,那就买点东西好了。
于是他一手撑在桌上,问老板:“这种钢笔多少钱一根?”
“五块钱。”
“这么便宜!”他立马干咳了一声,“那、那我也买一根好了。”
然后他也很自然地伸手拿了支笔。
划线的本子只有一本,他蘸了蘸墨水,想要下笔,又觉得不太妥当,张茉还在写呢。
他的笔举在半空中只顿了一瞬,张茉便立马撕了张纸下来,往旁边让了让,把本子留给他。
陆卓也学张茉那样,在本上划小波浪线。
他下笔的力道有点重,轻轻“呲”一声,直接挂了纸,挑起一点小纸屑。
“怎么这么难写?”
又涩又干,完全写不下去。
陆卓皱眉,重重地把笔帽扣上,放回去,然后又拿了一根。
这回倒是不挂纸,就是涩,涩得笔画根本就不太流畅,比他平时用的差得不知道哪里去了。
他只得又拿了一根,哪知道这次也没好上多少。
这怎么挑得出来?
他不禁侧过脸去看身旁的人。
张茉还在写英文,下笔顺畅得很,一点都不涩的样子,她白净的手指握着笔杆,写的时候,手腕摆动着就像是水中一条自在的锦鲤,优雅而灵动。
她双眼自始至终都注视着那张纸,嘴微微抿着,认真又有点倔强。
一缕微卷的发丝垂在她脸侧,又细又软,给她增添了一分说不清的温柔。
她呼吸的声音那样轻,那样轻,可还是响在耳边,有一种暧昧的私密。
一呼一吸,一呼一吸。
气息渐渐热起来。
心仿佛轻轻被人用手挠了挠,微微发痒。
陆卓拿着笔,问她:“为什么你的就这么好写?”
笔尖一顿,张茉捏了捏笔杆,他的气息就在身侧,微沉的声音搔着鼓膜,不知为何,那一侧的耳朵竟然微微有点痒。
“要挑的。”
“哦,”陆卓把笔放回去,“那算了。”
他左右看了看,又说:“你能不能帮我挑一根?”
张茉没有立刻答应,她瞥了一眼时间,距离上课还有二十多分钟,于是就把手里的笔放下,说:“你试试这根。”
“唔……”陆卓盯着那根笔,一怔。
这可是她刚刚千挑万选出来的啊,就这么轻易给他了?
有种乍然的欣喜在心尖迸开。
“如果你觉得这样的好写,我就再给你挑一根。”
“哦,哦,”乍喜只来得及迸来一瞬,他掩盖了自己的失落,“那我试试。”
陆卓拿起那根笔,笔杆不是凉的,尚有些温,不用想也知道这温度从何而来。
他握住,笔尖在纸上游走,又顺又滑,确实比他之前拿的好多了。
手在纸上左右蜿蜒划小波浪,他的手仿佛也变成了一条鱼尾巴。
只是没有张茉的那股子灵动劲儿,更像一只生猛的鲨鱼。
又随便写了几个单词,他刻意写的多了一点工整,没有拿出他平时鬼画符的笔迹,然而在张茉娟秀的笔迹边,他的字还是相形见绌。
“唔,这样就挺好的。”
“好。”
张茉点点头,上面的这盒钢笔已经被她挑得差不多了,她把下面的那盒拿起来,而后一根根地试。
陆卓就站在旁边看,看张茉给他挑钢笔。
目光里有了几分肆无忌惮,反正张茉也察觉不到异常。
早春的冬天还是冷的,张茉穿得并不薄,大约是因为早上晕倒过,她新换了一身衣裳。
但是,风格还是那么的一言难尽。
一言以蔽之,就是怎么丑怎么穿,怎么土怎么来。
而这一身,毫无疑问是他见过的最丑的。
宛如一束好好的洁白茉莉花儿栽在了晦暗的牛粪里。
淡黄色的高领毛衣,毛线很粗,穿在里面,平白就加了一层臃肿,一眼就能看到上面稀稀疏疏的小球,领高得恨不得上拉一下就能遮住脸,格外显得脖子粗大。
外套是宽大式的格子呢衣,长可及膝,看起来松垮垮的,也是布满了小球,颜色灰黑相杂,像是刚从煤堆里揉了几百遍揉出来的。
明明应该是干净的,可就是看起来色调灰暗。
腿上居然还穿着来自上个世纪的尼龙裤,蓝黑色的,又皱又滑的奇异质感,侧边还有一条突兀的白线,使得腿看起来既短且粗,带有满满的乡土风情。
啧,陆卓默默摇头,脾气也臭,张茉浑身上下唯一过得去的大约就是张脸了罢。
虽然也免不了齐刘海和大眼镜的荼毒。
但好歹他见过她素面朝天,纤尘不染的样子。
犹如清水芙蓉,又岂止惊艳二字。
尤其是那一双淡色的眸子,宛如琉璃般,啧啧,实在是……
“咳。”
一声轻咳猛然打断了他的思绪。
“啊?”陆卓失神的双眼突然恢复了神采,视线聚焦在张茉的脸上。
齐长的刘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