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乐溅在笔记上,晕染开一团、一团的墨迹,像是礁石上爬满的苔藓,又像是踹了染料铺,那些颜色混着可乐的棕褐,在纸上没有界限的蔓延。
张茉眼疾手快,连忙掀起左侧的几页,阻止可乐向下渗透,她的笔记本原是翻开的,左侧是有笔记的部分,右侧恰好都是新页,右侧挨得近,可乐溅得还要多些——
但新页浸染也就算了,可惜的是那几页记了笔记的。
她又飞快拿纸去吸,然而那几页已经废了,不但页面皱皱巴巴,那些字也模糊开来,一团稀烂。
张茉怔怔地看着笔记,眉间涌起心痛的表情。
陆卓长大了嘴巴。
那几页明明白白摆在眼前,对比之前的娟丽笔记,简直就是惨不忍睹,暴殄天物。
那可是,学霸的心血笔记啊——
他心头除了惊讶与忐忑,居然还掠过一丝阴暗的快意。
就这么给毁了。
陆卓的肩膀一耸:“哎呀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对不起?
张茉眼中有光一闪。
这么轻描淡写的对不起,就好像这件事需要的解释不过是张张嘴的三个字而已。
之前,明明是她的笔记本被划了一道,明明是自己被干扰得没办法学习,明明是念英语被毫不留情地嘲笑了,明明是自己被绊了一跤……
她知道陆卓不喜欢她,她已经很忍让了,可陆卓却并不领情。
而现在,在一片狼藉面前,他居然还是这样云淡风轻的态度。
就好像她的心血,不过是能够随意糟践的东西一般。
张茉盯着眼前的笔记,呼吸越来越急促,而后她忽地一下转过身,似是忍耐到了极限。
她气冲冲道:“很好玩是吗?”
好玩,好玩什么?
怎么又是这一句?
陆卓拧着可乐瓶盖:“什么意思?”
张茉的声音有点尖:“什么意思你自己清楚。”
“嘿,这我就听不懂了,”陆卓将可乐“砰”的一声放在桌上,“我又不是故意的。”
“呵,是这样吗?”
陆卓的脸瞬间就垮下来,他最讨厌别人不信他,尤其讨厌解释了之后别人还不信他。
可张茉的脸上却是一副你就是故意的表情。
他皱眉,不耐道:“那你说怎么办吧?大不了我赔你一本?”
大不了?
赔我一本?
张茉冷笑一声,那声音清清楚楚地从鼻间溢出,带了好笑与讥讽。
“你要怎么赔?”
“买一本新的咯,不然你想怎么样?”
张茉眼睛一眯,转身直接伸手在笔记本上一抓,只听到“哧啦”的一声响,她一把将沾染了可乐的纸撕下来,脸上带着一种决然而倔强的表情。
“不用了,我不要。”
她的口气像陆卓一样轻飘飘,却又如刀锋一样锐利,刺得陆卓瞳孔一缩。
“你……”他微怔,居然不知道如何开口。
张茉面不改色地将纸撕成了碎片,而后狠狠一攥,攥成了一个坚硬的核,塞进桌侧的垃圾袋里。
就像丢掉一件最恶心、最讨厌的事物。
她若无其事地拍拍手,沉着脸将残缺的笔记本放进抽屉,再拿出一本物理书,哗啦啦地翻开,再没有任何表示。
就像刚才的事,也被她一起扔进了垃圾袋。
陆卓的脸泛起了一阵热辣,仿佛被人伸手打了一巴掌。
没有想到,张茉居然这样尖锐,像小猫突然伸出的利爪,给人一种措手不及的意外,她平静的外表下,脾气竟然如此倔,性格居然如此烈。
他还是第一次被一个女生这样对待。
然而他并不十分占理。
在短暂的热辣过后,他别过头去,心里随即涌起一种深刻的不屑,至于么,这么不依不饶的。
他的错,他认,可是张茉这样冷硬尖锐的态度,让他一丝歉意也没有了。
他撇过头去,冷哼出声,切,其实我也不喜欢你,我也有些讨厌你。
所以,我们刚好扯平了。
谁也不欠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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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节课间,是全校学生的广播体操时间。
除去值日的两人,其余人都要去操场,没有例外。
陆卓跟着人流匆匆下楼,操场上乌泱泱的站了数千人,想到这些人待会儿都要跟着音乐整齐划一的做各种动作,而自己就在其中,他不禁咧嘴自嘲。
真他妈土。
走到哪里都免不了这广播体操,只是不知道这个学校做的还是不是第八套?
他双手插兜,嘴角微扬向后走去,昂首挺胸宛若行走在t台。
乍然见到如此多陌生的同校学生,一张张陌生的脸从眼里晃过,走马灯似的,其间夹杂着一些女生或羞涩、或惊讶、或好奇的表情,他目不斜视,漫不经心地沿着队列向后走——
无它,只因为他有作为一名校草的觉悟。
陆卓从幼儿园起就知道,他比其他人都要好看些。
他的父亲俊朗帅气,他的母亲美丽漂亮,他恰到好处地集中了两人的优点,就这么一路顺风顺水地过来,不但丝毫没有长歪的趋势,反而越来越帅、越来越引人注目。
对于这一点,他是有些小自得的。
所以他的人生道路伴随着许多善意,尤其在异性面前,尽管他并没有刻意地去表现,然而她们对于自己,总是能多一些目光,多一些理解,也多一些好感。
他若是开点玩笑,还从未有谁真的对他生过气——就算生了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