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热闹的人各自散去,孟侜逆着人|流,目光转向威严古朴的将军府。
门口的柱子红漆已掉,台阶缝里野草青青,院内两株枇杷树疏于修剪,落叶满地。
孟侜心里对姜瑶说了声对不起,正思考着把姜信卖了能不能凑到六千两,一转身迎面对上一张熟悉的面孔。
孟侜:!!!
不知楚淮引站在那里看了多久,孟侜抬到一半的脚僵住。不仅是骗人的事,想起那晚当着楚淮引的面叫|床,孟侜耳朵一红。
我是个正经人,你千万不要误会。
楚淮引原本兴味的眼神在听完孟侜的一番话后变得一言难尽,着实有些蠢了,不值得他多加关注。没有人比他这个当儿子的更了解天元帝,妄图通过天元帝解决此事,简直自讨苦吃,愚不可及。
楚淮引意兴阑珊,示意季炀解决这件事,便欲离开。他心血来潮走这一遭,恰巧揭穿了个小骗子本来值得好好逗一逗,可惜,他喜欢聪明人。
“淮王留步!”孟侜见楚淮引转身欲走,脑子一抽,叫住了他。
楚淮引脚步一顿,微微扬眉。
“今日之事,还请淮王保密。”
“嗯?”
孟侜支吾了一下,干脆直说:“陛下日理万机,下官方才只是权宜之计,并未打算以此小事叨扰陛下。”
我拖延时间筹钱你千万别在父子间闲聊时说漏了嘴。
虽然孟侜不觉得楚淮引是嘴碎之人,但以防万一不是。
孟侜两只耳朵都红了,他好像有点厚脸皮,人家位高权重不计较你撒谎你还要求一堆。
倒是小看他了。
楚淮引转过身,没说好也没说不好。那晚孟侜信誓旦旦说自己叫“张侜”的画面不期然浮上心头,楚淮引顿时磨了磨牙。
无关之人便罢了,一旦正视这个人,好像被欺骗之事就无法轻松揭过。
楚淮引盯着他薄红的耳尖,目光惯性下移到他白皙纤细的脖颈,突然被浆糊黏住一般撕扯不开,粘粘糊糊。
闭了闭眼,某个靡丽的画面袭上脑海,楚淮引酝酿的质问说不出口,突然来了一句:“本王手上倒是有些闲钱。”
孟侜眼睛微亮。
楚淮引懊恼一瞬,板起脸:“但不知你要以‘孟侜’还是‘张侜’的身份借?”
孟侜从楚淮引脸上看见“贤者不吃嗟来之食”的威胁。
他想说为啥一定是x侜,让主人姜信借不行吗?看了一眼死猪一样的姜信,以及一旁备好的借据,默默咽下疑问。
阅览一遍借据,孟侜目光凝住,秀眉微拧,脸颊一侧不自觉鼓起,似乎对上面的条件不太满意。
——若是孟侜一年之内无法还清借款,就要答应淮王一件事,大小不论。
楚淮引眉梢一扬,孟侜现在只能求助于他,这个条件已经够客气,不怕他不答应。但是,他看见孟侜为难的样子,又觉得让一步似乎也没什么……
“可否多加一千两?”
孟侜思量许久,债多不愁,六千两是借,七千两也是借,好不容易有个改善生活的冤大头出现,不使劲薅秃了简直对不起自己。
楚淮引一哂,还是错估他的脸皮厚度了,他痛快道:“可以。”
季炀呈上红泥,看着孟侜利落地签字画押,他余光微微一转,果然看见主子脸上飞快地闪过一丝笑意。他后槽牙一疼,啧,可不是要高兴,明明是来替姜家保住祖宅,误打误撞捉到了孟侜,还让他欠了一大笔钱,一而二去,等于白赚一个孟侜。
楚淮引收好卖身契,不,借据,大包大揽道:“此事本王会让人去办,你不用管。”
上回在夜色里,也是一句相似的承诺,第二天阿娟就回家了。
孟侜点点头,乖巧信任的样子让楚淮引十分受用。
然而,此刻孟侜心里却在想赌场的线索不能轻易放过,诱导姜信上赌桌的,骗姜瑶花光积蓄的,会不会是同一拨人?
他苦寻不得的突破口,来了。
一把拎起地上半死不活的姜信,孟侜向楚淮引告辞,径直进了将军府,嘭一声关上油漆半落的厚重大门。
“有家务事要处理”,楚淮引作为外人自然不好旁观,眼睁睁看着孟侜连条门缝都不留。
“主子?”
“走了。”
姜信年纪不大,身量已经超过孟侜,完全符合姜家对男儿体质的要求。
将军府里剩下的仆人皆是一些老弱病残,其中又大部分人是战场伤退的老兵或者将士遗孀。以至于姜信被赌场的人按在地上的时候,将军府没一个人能打。
“哗啦——”
一桶水当头浇下,孟侜踢了踢姜信,若不是最后看他有悔悟之心,他才懒得理这个小麻烦。
将军府管家刘伯今已六十高寿,他亲眼看着姜瑶出嫁,老爷少爷出征,最后一个人不剩。姜信进赌场,他劝过,急了还骂过,可姜信表面上应得好好的,转头被人一怂恿,就是什么都忘了。
孟侜严肃着脸,有几分像他舅舅姜仪,刘伯暗暗抹了一把眼角,恍惚间仿佛看见姜仪战胜归来,处理家里不争气地小辈。
姜信甩了甩头,浑浑噩噩地坐起身,朦胧间看见面前有一人,极像他小时候永远也打不过的姜仪。
他瞪大眼睛,膝行过去抱住堂哥的大腿痛哭:“呜呜呜你终于回来了将军府只有我一个人,堂姐也不来了,我不行我害怕……呜呜呜……”
他哭着哭着突然面如死灰,想起将军府已经被他输掉,姜仪姜瑶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