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已老,酒也苦。
柳元宗就在喝着苦酒。
白月光在他对面坐着,曾几何时,他们经常这样面面对饮。
其实柳元宗和白月光算不上好友。毕竟一山难容二虎,帝都内也容不得两个英雄。
白月光的前半生几乎都在跟柳元宗“争风吃醋”。他觉得哪怕自己不能在剑道方面超越柳元宗,起码也要在泡妞方面超越柳元宗。
当时他是很得意的,白衣白剑白月光,fēng_liú整个帝都,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他青衫仗剑去走他的江湖,而我就要在帝都留下我的fēng_liú神话。”
可是,事不多久一切都变了。
继陈老怪一令让王境强者不出后,柳元宗又一剑过百宗,把整个武道界彻底压在世俗之下。江湖不再是以前的江湖,身为武者也不得不另谋出路。
白月光去找柳元宗理论。
柳元宗告诉他,人们需要和平,而不是英雄。
他一怒之下,拔剑而出,但再次败于柳元宗之手。他心里气不过,最终白衣白剑白月光离开帝都,隐居山林三十年不出。
“你还恨我吗?”柳元宗问。
白月光酌了一口苦酒,道:“本来是挺恨的,可看到如今这个世界就不那么恨了。没人会恨一个满是大白兔、大长腿的世界。”
柳元宗汗颜,心说这位老友三十年还是没变呐!
白月光轻轻叹了口气,收敛笑容道:“或许你是对的,这个世界需要和平,而非江湖动荡。侠客无侠可行,这才是我辈武者一生之追求的大道。”
柳元宗欣慰地点头。他当初不正是因此,才违背千万武者的意愿,一剑过百宗,成为当时武道界人人唾骂之人吗?
柳元宗道:“我还有一事相求。”
白月光哈哈笑道:“能让你柳元宗相求的事情一定不是小事,说说看,我可未必会答应。”
柳元宗起身看着落剑原,也看着天下,说道:“我已时日无多,这个江湖我撑不住了,所以想请你来掌管落剑原。”
白月光惊了一下,杯中的苦酒都洒了出来。
他道:“这个玩笑可一点都不好笑。”
柳元宗道:“你知道我没有开玩笑。”
白月光脸上的笑容被风一吹,一点也看不到了。
他当然知道柳元宗没有开玩笑,他当然也知道柳元宗已时日无多。
他忽然神情激动了起来,道:“你为什么不肯踏入王境?以你的剑道,一旦踏入王境,这世间谁能伤你。”
柳元宗不敢直视白月光,低头饮酒,道:“你既已入王境,当知道王境强者的厉害。这世间已不再需要王境,王境的出现只会打破这个世界的和平。”
白月光当然知道王境强者的可怕。
王境强者就犹如一枚核弹,如果一旦爆炸,哪怕是毁灭一座城市也不在话下。
一旦王境出,这天下必然大乱。
因为并非所有的王境强者都像他这般好说话。
白月光道:“我既已出现,又当如何?”
柳元宗道:“白月光的为人我还信得过。只要你不展现王境强者的能力,陈前辈便不会出手。所以你也要答应我,除非在华夏危难之际,除非得到了陈前辈的允许,我要你一生都不要展现王境强者的实力。”
或许是杯中苦酒作怪,他苍白的脸上泛起了一片红晕,眸中也绽放出难得的精光。
白月光眼中却悲伤更盛。
老友刚刚相见,却又要
分离。
柳元宗一生所坚持的到底是什么?他一生所坚持又是什么?
白月光似有几分恼怒,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讨厌你吗?你什么时候都是一种为国为民的大义,在你面前,我无论怎么做都会显得平庸之极。”
柳元宗笑了笑,道:“以后就没人跟你争了。”
白月光神情落寞。
是啊,以后没人跟他争了,他也争不动了。
半生荣华,半生潦倒,到头来又有什么区别。
白月光道:“我有一事不明。”
柳元宗脸上的红晕更重,他似已醉了。
“你说。”
白月光道:“你既已将三尺青锋交于别人,为何不让他来继承落剑原?”
“没错,我碰巧见过他了。柳一挥的剑道和剑意是我所见之最,无论是我还是你,甚至是你师父都远远不及他。武道界说他是五百年一出剑道天才,这一点也不为过。若是有他带领落剑原,必能走向繁荣。”
“况且,落剑原是柳家的落剑原,我终究是外人,就算你同意,落剑原的三千弟子会同意吗?你那老不死的师父会同意吗?”
柳元宗喝了一口酒,只觉得这酒更加的苦,他从未喝过如此苦的酒。
酒若苦,笑也苦。
柳元宗苦笑着说:“的确,我原先的本意是让柳师弟来担起落剑原,我也坚信他能带领落剑原迈入大道。但是……他已有了自己的道路可走,我用三尺青锋拖累了他半生,不能再害他一辈子了。”
“你虽为外人,但以你的名气和实力,让落剑原三千弟子臣服并非难事。至于我师父那边你也大可放心,我已拜托了陈前辈。有陈前辈出面,师父他老人家定然不会有二话。”
白月光笑了笑,转身看向远处的牌匾,说道:“你不肯拖累柳一挥,就来拖累我吗?你可知道,这‘万古剑道’四字有多重吗?万一我背不动呢?”
没有回答。
风又起,叶也落。
风是清晨的凉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