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蕃世子赤德祖赞没有入驻四方馆,而是去了晨光苑,并当街杖责吐蕃使节,也是个不大不小的乐子,神都百姓很是念叨了一段时日。
武后召见赤德祖赞之后,念他一介童子,稚龄背井离乡,便特许他自行择善地居住,当然,赴国子监受教是免不得的。
赤德祖赞养尊处优惯了,将体面看得很重,自己选择的下榻之所,无论如何也要坚持下去,绝不会因一些下贱奴仆的反对就更改,他的善地自然还是晨光苑。
这可给鸿胪寺卿邓怀玉出了个大难题,赤德祖赞是吐蕃世子,位比郡王,自然要有一系列的待遇,可是鸿胪寺的官属僚佐总不可能去晨光苑履职。
武后便给轮台侯、东都千牛卫中郎将权竺加了个鸿胪少卿的检校官职,鸿胪寺只派仆役护卫入晨光苑,不安排属官,由权竺监管仆役护卫们的职责,同时陪同看顾赤德祖赞。
如此这般,权竺便承担起外事任务,先陪着同龄人赤德祖赞先去了国子监报道,国子监祭酒明山宾亲自为他录了学籍,颁授了书籍和文房四宝。
权竺为他引见了同为外藩世子的靺鞨部大祚荣,两人简单交谈了几句,却显然气场不和,聊不到一起去,大祚荣年长几岁,有几分孤高自负,在大周处处不如人,憋得久了,好容易见到个比他还蛮夷的化外蛮夷,当即便端起了架子,赤德祖赞却是个拧性子,吃软不吃硬,更受不得委屈,将大祚荣的所谓指点劝诫一一顶了回去,拂袖便走。
权竺本质上是个醇厚善良的性子,不是迫不得已,不会露出獠牙,见状温言安抚了他几句,“世子,萍水相逢,合则交不合则散,不值当的动气,气坏了身子,却只有亲人朋友伤怀,甚是划不来”
赤德祖赞拍了拍胸脯,一把搂住权竺的肩膀,“你和你兄长都是好人,赤德祖赞喜欢跟好人交朋友,我要请你喝酒”
权竺不太适应与人这般亲近,但他天性温和,也没有抵触,笑眯眯地道,“世子远来,本该我尽地主之谊,左右时日还早,神都风物久有繁华,下官先带你游览一番,再去归云里找家食肆,好生饮宴,只是我酒量不弘,世子莫要见怪”
“好,好,你喝不多,我多喝就是了,不见怪”赤德祖赞连连拍胸脯。
出了国子监,两人就近先去了洛水渡头,日头渐渐升高,有些热了,赤德祖赞似是不耐,身上穿着中原服饰,却解开衣襟,褪下一只袖子,光着膀子,显然是高原习惯。
“噗嗤……”鸿胪寺的官差都在偷笑,周围的士绅百姓,也都指指点点的。
赤德祖赞脸颊涨得通红,细细的眉眼闪着狼一样的凶光。
权竺笑了笑,也解开了衣襟,袒露出一边的胳膊,自顾自走上前,在大街上从容而行。
赤德祖赞留在后面,看着他的背影,用力挥了挥光着的胳膊,像是在示威一般,快步小跑,赶上了权竺,待他更为亲密。
权竺一边引导着赤德祖赞游玩,一边竖着耳朵倾听民间议论,甚好,大多数都在议论日前的金银入京,他的兄长和太平公主的事情,已经无人问津。
“……权郎君可是有福之人,陛下恩宠前所未见……”
“……那是,那么大个金娃娃,怕不有几十上百斤,一辈子吃喝不愁……”
“……你个夯货,这是金银的事情么,这是圣宠,是光耀家门,有这个赏赐,说不定云曦公主能生个财神爷呢……”
权竺听到有一两句提到权策,说得却多是他受到的荣宠,所谓的金娃娃,是武后赐下,纯金打制,没有交给在宫中安养的云曦,而是令内侍抬着,一路招摇过市送到新安县公府,那娃娃足有丈许高,百十斤重,奇特的是,这金娃娃怀中抱着个偌大的聚宝盆,手中还抓着个与他等高的算盘,瞧着喜庆可爱,只是有些不伦不类。
“……千金公主府上的夜宴,那场面,真真是皇家气派……”
权竺听到这里,蹙了蹙眉头,千金公主与兄长同气连枝,待自己也是极好,她家的夜宴,他从未听说过,竟然在街上听来,而且眼前的景况,也不适宜高调,实有些异常。
念头只在脑中一转,权竺也没有多在意,街上一行,他心中大为轻松,兄长的策略是对的,民间的传言算是覆盖了过去,至于朝中的关注点,还要看朝会上。
“世子,来来来,此地名悦来客栈……”权竺展臂延请,这是芙蕖嫂嫂的地盘,正该大力推介。
太初宫,武成殿,常朝。
春官尚书严善思、翰林院掌院学士韦处厚联袂上奏,因进士科贡举考试重经义、策论,考生通识学问,笔力不足,朝廷起草诏、诰、章、表等应用文书颇乏其人,请开博学鸿词科,检拔文词卓越之士,以备润色词章、用资典学,以慰士林渴慕效力之心。
谈及笼络人心,武后颇为重视,令众臣商议,自然无人反对。
梁王武三思冷笑一声,他自然不难分辨,这是权策在朝中转移视线的招数,只是他却是想得简单了。
他的眼镖向后一戳,当即就有个给事中跳了出来,“陛下,臣弹劾洛阳尹郑重,包庇原任大理寺卿敬晖,不分皂白,不问案情,为百姓伸冤,反倒大肆捕拿首告举发之人,旬日之内,虐杀原告百姓十数人,怨声载道,臣请陛下降旨,为百姓做主”
武后神色不动,转过脸,“郑重,你可有话说?”
“臣,无话可说”郑重出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