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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岁登封元年二月初十,新安县公、鸾台侍郎、通商府尹权策,会同鸿胪寺卿邓怀玉、侍御史郑镜思,于登封行宫与后突厥默啜一方的代表、大王子杨我支,后突厥默棘连一方的代表、统叶护暾欲谷,铁勒九姓代表葛逻禄部头领哈尔木、回纥部头领吐迷度举行会商。
铁勒九姓拔悉蜜部和吐蕃大相论钦陵、赞普赤都松的代表没庐氏协尔,暂时被排除在外。
论钦陵当即跳出来提出异议,却忘了此地是登封行宫,鸿胪寺的官佐并不获准进入,操持会商场面的,是内侍省,这些内侍宦官,乃是天子家奴,地位特殊,平生专治不服,早习惯了见官大sān_jíS牒桦退虑渚鋈徊煌,哪里会给他留脸面。
“将他叉到边儿上去”为首的内侍尖利喝令。
早有两个小宦官上前,手持水火棍,两棍相交,逼迫论钦陵后退,将他赶到御道一边,那里有一道禁军人墙,对面也有一道,隔出中间宽阔的空间,应当是供权策等人行走的,论钦陵久经沙场,颇有勇力,要对付两个瘦弱的小宦官,很是轻松,但他却不敢造次,只能屈辱忍下。
不期然迎上了没庐氏协尔的嘲讽,论钦陵黝黑的脸上愤懑难言,权策之所以敢同时修理这么多大藩,根源就在于各大藩内部都不平靖,尔虞我诈,不惜脸皮撕破,被分而治之也是正常,而大周自始至终只有一个声音在话事,连东宫的太子妃都无法动摇权策地位分毫,只从这点来看,那个女皇帝万邦之主,实至名归。
“公爷稍后便至,都肃静着些”为首的内侍捏着兰花指,又扫了获准与会的四方人物一眼,声色俱厉,“咱家提点你们一句,公爷面前,都安分守己,休得造次僭越,若是犯了忌讳,休怪咱家手黑”
门口等候的四人,都是一方豪雄,被个没卵子的宦官呵斥,面色都是难看,亲身体会了中原人的一句话,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没过多久,鼓楼传来咚咚咚的声音,重重门户次第洞开,两旁禁军齐刷刷挺腰捶胸。
一行小宦官的侧身引导,权策等人肃穆而入。
他穿着齐整的紫色官袍,手持笏板,宝相威严。
他的身后,同穿紫袍的,是鸿胪寺卿邓怀玉,另一个深啡色官袍,是侍御史郑镜思,还有两个穿绿袍、做录事打扮的年轻官员。
权策还好,面无表情,另外四人似是对内侍省主导的隆重仪礼很不适应,不自然地左右张望,脚步也有些凌乱。
在殿前廊庑止步,有六佾舞女起舞于庭中,舞姿肃穆典雅,煌煌正大,严整有节而无媚气。
依礼舞罢,由中间两分,舞女潮水般退去。
为首的内侍趋步上前,一张胖脸笑成了菊花,躬身施礼,“老奴拜见公爷”
权策微微侧身,将他扶起,“劳烦内侍了”
“不劳烦,公爷做的朝廷大事,老奴能在其中出力一二,与有荣焉”那内侍继续涎着一张胖脸谄媚,作为内侍,他们唯一在意的,就是皇帝的好恶,陛下宠信的,就是他们要巴结的。
权策没有再说什么,心里却是想着,日后再有公务,定要避免再用内侍省做布置,兴师动众,高调太过,不对他的脾性。
迈步来到殿门前,在论钦陵和没庐氏协尔面前顿了顿,“二位且稍安勿躁,吐蕃之事,晚些时候再议”
不待他们二人回应,他已经招呼着后突厥两部和铁勒九姓两部进了殿门。
“砰”的一声,大门轰然关闭。
席位坐榻,并无主次,东西相对,位分昭穆。
众人落座后,内侍奉上香茗,点燃四下里的红烛熏香,便倒退而出。
“后突厥兵灾频仍,非天朝所乐见”权策开口第一句,便令对面四人绷紧了身子,“然,覆水难收,两部同出一源,各有法统,强行捏合,或以强力歼灭一方,有干天和,也有违人心,实不可取”
权策顿了顿,目光在杨我支和暾欲谷两人面上扫过,似是给他们反驳的机会。
杨我支有些愤懑,暾欲谷满面阴云,却都没有开口说话。
“两部接壤,战端在所难免”权策笑了笑,腰肢挺直,“天朝有意,在两部之间,划出一片土地,迁徙百姓充实,交予第三方看管,充作缓冲区……”
“此事牵连甚大,还请天朝三思……”暾欲谷大惊失色。
“绝对不可,突厥家务事,是死是活,是战是和,与旁人无干,绝不容第三方到突厥地面上作威作福”杨我支忍耐到了极限,一拍桌案,窜了起来,厉声拒绝。
“若是默啜部不愿达成和议,一力挑起战端,天朝将与默棘连联手,覆灭草原毒瘤”权策神色不变,眉毛已经立了起来。
杨我支冷哼了两声,似是不以为意,侧身注目暾欲谷,“狼神子孙,要做天朝鹰犬么?”
暾欲谷比他要成熟得多了,脸色几番变幻,保持了沉默。
“哈尔木头领,吐迷度头领敬奉大周,又与安西都护府比邻,以他为贸易对象,是基于现实的选择,不会更改”权策搁置了突厥一边,转向铁勒九姓,“你们的奏疏,本官看到了,拳拳诚意,感人肺腑,愿襄助大周平息后突厥之乱,既如此,便请葛逻禄部与大周一同做这第三方如何?”
“铁勒九姓是一家,回纥部愿倾尽全力,协助葛逻禄,取得大周划定的缓冲地”吐迷度立时明白权策的深意,张口便强烈支持。
这是个裹着蜜糖的诱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