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正是长安大雨瓢泼好几日,严小姐又是不知所终好些天,惯常当地下交通员的七斤被他妈带着去给自家哪个死掉的长辈行礼去了。王二不见佳人又不问音讯,早已如热锅上的蚂蚁也似。到了晚上二更天,满脑子锦秋倩影的王二少爷带着一丝委屈埋怨,终于豁出去,将自己年节进家祠祭拜时才穿的玄色衣裳套在身上,就冒雨直奔知府后宅而去。
雨正下得紧,王二来到知府宅子后墙就发现自己的蠢,拿着一把伞怎么越墙而入?无奈扔掉手中的伞,攀着七斤做交通员发掘的鱼雁小道------墙外的一棵老榆树,一跟头就折进院墙里去,落地的时候没把稳,来了个屁股蹲。长安城虽不算正经边镇,在本朝前后几百年也一直是四战之地,北方胡人、西南的吐蕃甚至西边的突厥都曾跃马长安。本朝以来,前面几位天子均是马上皇帝,武功强盛,疆域向北向西推出去不少,但就算这样长安也依然是西北军事重镇。因此,仅从西北区域来讲,汉人的武风还是挺盛的。王二家隔壁,是长安知府衙门首席捕头、号称长安公门第一高手孙连渭家,王二打小也曾带着七斤跟着孙捕头家小子孙三儿练武。王二家父母给他设定的职业方向必须是举业呀,因此练武只为个强身健体。虽没有练出啥名堂,但相比四体不勤的酸儒,那王二还算是身手灵便、会两下子的。他家里甚至还有一把没开刃的宝剑,逢年过节还挂在身边显摆过。倒是七斤,平日里跳脱浮躁,偏对武艺上心得很,跟着孙三儿他爹很是苦练了两年。据孙捕头断言,七斤练武算是有天赋的,目前的身手,等闲七八个壮汉那还拾掇得下。
王二泥水里屁股跌的生疼,黑色长袍转眼湿的透透的,裹在身上腿都迈不开。嘴里喃喃咒骂着七斤和贼老天,顺着七斤平日交代的路线王二就往锦秋闺房方向摸过去。不得不说,七斤这个狗贼要是改做飞贼还是有前途的,选择的路线既隐蔽又黑咕隆咚,就算有个把人路过也很难发现。雨越下越大,雨点打的王二眼睛都睁不开。拖着咕叽咕叽发出怪响的靴子深一脚浅一脚来到一道花墙边,按七斤的交代,过了花墙不远就是锦秋闺房。而七斤的路线图也就到此为止,平时他都是把王二给锦秋的信件压在花墙外的花盆下或者树洞里,或者在同样地方取回锦秋的回信,再里面他也没去过了。不过大致方向不差,王二正准备翻花墙,就听见微微的一声树枝折断声音传来。
王二刚一抬头,就见一片黑影从头上飘了过去,吓得他一猫腰又趴在花墙下。黑影落在花墙内,却是一个黑斤蒙面人,黑衣人半弯着腰四处观察地形,手里还擎着一口狭长的单刀,刀身不知抹了什么材料,黑黢黢的一点亮光也不反射。王二脑子里立刻闪过cǎi_huā大盗这几个字,正犹豫要不要跳出来大喊一声擒贼,,心里突然发现自己也是cǎi_huā大盗嫌疑人乘二的身份,正在闪念,眼光一闪发现花墙内不知何时又多出了一个人。
大雨夹杂着闪电,四周再无一丝声响,远处一两个灯笼半死不活的在风雨中摇曳,花墙内,两个人默默无声的互相对峙着。借着一道闪电,王二赫然发现后出现的那个人竟然貌似曾跟着锦秋出现过几次的那名嬷嬷。那嬷嬷长得满脸横肉凶神恶煞,所以脸盲症患者王二竟然能一面就记得清楚。这时那嬷嬷依然满脸凶狠,手里不知何时也出现了一把折铁刀,盯着对面的蒙面人一声不吭。王二正好奇为何嬷嬷不出声示警,只见那蒙面人双足一使劲、身子离开在半空中,箭一般射向嬷嬷。黑暗中,王二看见蒙面人一下子冲到嬷嬷面前,然后就只听见一道密集到连成一片的兵刃碰撞声。瞬间之后,那蒙面人就像被谁踹了一脚一样,又一躬身弹回了原处。依稀间,蒙面人身上似乎已经受伤,鲜血不知从何处混着雨水滴滴答答往地上直淌。那蒙面人却混如不觉,一反身又扑向嬷嬷。嬷嬷这时却不知怎地飞了起来,肥胖的身子跃在半空,竟能像燕子一般随意折返,绕着蒙面人打转,在空中一刀一刀向蒙面人劈去。蒙面人也不逃走,闷声不响的挥刀抵抗。
场间斗得激烈,王二看的头皮都炸了,脑子却瞬间又走了神,这俩人也太怪了。宅子的仆妇遇见盗贼,不是纵声呼喊求援,竟变身武林高手;那头的盗贼已经受了伤,明显不敌对手,怎么还一步不退,好像倒在守护什么一样。
这时,天空中又是一道闪电,将花墙内外照的一片雪亮,王二恐怖的发现,又有两名蒙面人出现在花墙内,正直扑锦秋闺房。这两名蒙面人,一人冲向窗户方向,一直准备从大门直入,堵住了闺房所有可能出入的方向。激斗中的嬷嬷对此似乎并无所觉,王二血往上升,顾不得衡量自己的二把刀武艺能不能挡住贼人一刀,就要往花墙内爬。可要动起来时,才发现四肢僵硬的仿佛被焊住了一样,喉内咯咯作响,就是动弹不得。正挣扎间,原本黑暗的闺房内突然一道光亮,似乎灯被点了起来。看见灯光,已经扑到窗前和门外的两名蒙面人脚步一滞,明显迟疑了一瞬。刹那间,一道银光突破窗棂,没入窗外蒙面人的喉间,又从后颈穿出来,带出一蓬血色;几乎与此同时,屋内灯光倏然熄灭,大门洞开,一道身影突出门外,绕着门外蒙面人极为快速地盘旋一圈,又唰的一声回到门内,闺房房门咚的关上,仿佛从来没打开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