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只好下马脱衣。这水浇透的衣裙重如铅块,一不留意,两个指甲就给膈囵断了。她紧着对嘴吹了,只见那两个半甲指头如血瀑红彤彤的,丝丝腥血突突出来,随即又被大雨飘了去。不得已,她只好歇了右手,左手扯下披风与曲裾,再扯下包身的内摆。
站立于雨中收拾了半晌,人到轻松了许多。
再次上马,一鼓作气,便冲到了城门处。
“唷,嫂子,怎么是你呀?”
门卫收了牌子,抬头冲着沈璧君笑。
沈璧君刚想骂一句,可临了又想玩笑。“唷,单身汉,怎么是你呀?”
公孙琪向手下勾勾手指,又转头对沈璧君说,“下来吧,反正进来了,歇会儿再走。”
“你倒是熟络,咱俩才见了几面?”
“一面,月黑风高里见的。我这不是为我哥那傻子慰劳慰劳你么?”
两人进了里屋,几个门卫神色紧张,赶紧站起来。
“苏颖,”公孙琪喊了其中一人名字,“带弟兄们到别处休息,然后把自己这身衣服脱了拿过来。另外,再拿些,呃,就拿昨天吃剩下的肉饼。”他转头向沈璧君说,“这肉饼是我娘做的,可好吃了。”
“那我穿什么?”苏颖没有走的意思。
“先将就人家姑娘这边。这里就你这身是昨天刚领的。”
所有人都出去了。
屋内一下子空了不少,看着空荡荡的。
“最近风声紧,京都里都不安分,还不如在外征战得好。”
“怎么说起这个来了?”
沈璧君刚问,门帘便开了。苏颖抱着自个儿的衣服进来,身后还跟了个胖乎乎的墩子。他低着头,不说话,刚放下肉饼,转头就走。
公孙琪瞪他一眼,站了起来。“我先出去收拾他们几个,一会儿进来。”
沈璧君还从未穿过男式衣服,自感新鲜,人一走便急忙去插了门栓,哼着小曲换起衣服来了。鞋、袜,肚兜全挂了水,一拉便散了架子,像是新鲜树叶从身上剥落下来似的。为了不让人偷看,她离火盆远远的,只站在了墙角,这会儿倒好,墙角森森冷气,凄冷雨水又离了身,这身上总觉得黏糊糊的。
她撩起头发,用发簪固定住。再挤了肚兜里的水,仔仔细细擦了全身。换上男装时,她还心血来潮比划了一下。弄得那炭盆里的火星子砰砰直冒。
“我好了。”
她一看门,苏颖还有其他几个侍卫几乎跌倒在门槛上。
“瞧你们,想看不会去胡钰楼看呀。公孙琪呢?”她向外张望。
“他嫌饼不够多,亲自给你拿去了。”
沈璧君一回头,一堆饼搁在桌上,心想,他以为我属猪的呀。
“行,我就当你们是饿了。进来吧。”
沈璧君发出邀请,可没人敢向前一步。
“干嘛呢这是?”
公孙琪抱着老大一笼子肉饼来,也不顾周围手下眼馋,全都给沈璧君端了进来。
“愣着干嘛,过来吃啊。”
她看看之前的一盘子肉饼,又看看盘子左边这篓子肉饼,本来又累又饿却一下子饱了。
“诺,拿着。”公孙琪挑了个最大的给她。她接了,他一挡眼瞧见了她的手指,一把抓了过去。“门外的,给我拿创伤药和热水来。”
话音刚落,门外头脚步声哗哗动了起来。
“不疼啊。”他凑近了吹吹。
沈璧君忙得一缩手却被他使劲儿拉住。看他关心,只好说,“雨大,刚弄的。”
“我知道是刚弄的。”
热水拿来了,创伤药膏与纱布都拿来了。
“姑娘,你这指头咋弄成这样?”
沈璧君没回答,只顾着说,“你们城门倒新鲜,这么多玩意儿。”她目光扫过炭盆,攀上桌面。桌上摆满了纱布,暗紫色创膏,剪刀,棉线,当然,还有两篓子健胃补脾肉饼。
看看桌上又看看公孙琪。他倒好,刚丢下了城门就捡起了她断甲指头,还专心致志包扎着,这是当值的样子吗?
“听说京都最近人心惶惶,到处都守卫森严,我看也不怎么样啊。”
“胡说,那是你遇上了我。”公孙琪抬头,“唉,你怎么不吃呀。都是专门给你的,吃不完带些回去。你自己看看,都瘦成什么样了。右手受伤了,左手像个猪蹄子似的乱晃,真不知道生来做什么。”
“吃,吃,马上吃。”
沈璧君咬了好大一口,油滋滋直冒,肥肉相宜的碎肉噗呲一下全挤在舌头上。咸味如闪电后的大雷般轰隆一下震得她两眼扑哧扑哧眨了几下。下咽时她几乎落泪,这第一口饼太好吃了,她简直依依不舍。
“好吃吧。”
见沈璧君又拿了一个,公孙琪得意洋洋。
“你不去守着城门了?”
“已经下钥了。要再差了会儿,你可就遭殃了。”
刚包好,她便飞快收回手。“近来许是触了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