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白府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给夜里婚庆做最后的准备。
内屋里,沙祖拿起一只翡翠簪子,给沈璧君试戴。
簪子簪与左耳上,甚是好看,沙祖不由的叹了一句。“小姐今日真美。”
沈璧君听她有些心不在焉,又打量了她全身装束。“今日是大婚,你也应穿得妖娆些。去把我那身红袄旧衣拿来吧。”
沙祖听了,自是欢喜,转身便跑了。
一旁嗑瓜子的朗彤看不下去了,狠狠说道,“你如此宠她,小心哪天踩到你头上去。”
沈璧君不想理会这种丧气话。这话说的,仿佛那一天近在眼前,正在隐隐作痛似的。她总觉得这一年来犯下的坏事太多了。先是忽悠了董哥哥,现下又嫁给了白孝贤——白孝贤过去总是阴晴不定,她不是最不喜欢这样的吗?
“朗彤。”
沈璧君将将叫了她的名字,还没说话,她便手舞足蹈叫唤起来了。“你叫我什么?”
沈璧君眨了眨眼睛。“朗彤?”
“记忆中,你可从来不叫我的名字。”
“那我现下不是叫啦。”
“哦,高兴呀。”就因为沈璧君叫了她的名字,于是她放下瓜子,五步并两步跨到沈璧君面前。“嗯,不错,今日确实漂亮。可总是还差点什么?”
沈璧君低头看铜镜里的自己。“差什么?”
“心愿。”
“是呀,心愿。那种激动,那种快乐,想着自己要嫁入白府的雀跃。你完全没有。不知怎地,我总觉得你变了。自秋水台回来,你就像换了个人似的。倒还是以前一样的沉默寡言,不爱结交,但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千万别是我看走眼了。”
沈璧君想了半晌,把心里话说了出来。“大概是,被我自己的事与董驹城的事吓到了。”
“你自己的事?”
“这一年来,似乎每件事都在推着我往前走。每件事都张着口催促我,赶着我。他们好像总是在说,走啊,你倒是走啊,往前呀,脚跨出去啊。可我不知怎地总是站着不动,好不容易挪一步,还踏错了。”沈璧君转身抓住坐在她脚边的朗彤,“你知道这种感觉吗?就像是噩梦一样。同一件事,别人都做了,就你没做。同一个东西,别人都有了,就你没有。”
“那,你是羡慕他们喽。”
“嗯,”沈璧君低头想了一下,“好像也不是。好像是一会儿羡慕,一会儿又觉得,嘿,我也想过别人的日子。”
“那你……”朗彤刚要说话,便看见波喜进来了。“怎么是你进来,沙祖呢?”
“沙祖姐姐在角屋里穿喜庆衣服呢。便叫我来了。”
波喜向来细心,她不仅自己来了,还带来了清热解毒的菊花饼。
“小姐,我来帮你梳妆吧。”
“还不急,夜里才结婚呢。”朗彤说。
“哦。”波喜放下菊花饼,走到一旁去了。
“唉,你站在哪儿干嘛?过来呀。”朗彤唤她。
波喜走过去了,一直低头不语。
沈璧君见了,心一下子揪了起来。她还没见过波喜哭呢,另外这一年来自己的眼泪水好像也比之前少很多。她纳闷,以前总是怕事,一遇上就哭,近来真遇上事了,反倒哭不出来了。难道这就是人们所说的,成长起来了?
“是不是在外头遭人欺负了?”
波喜摇摇头。
朗彤等不及了,“那你自己说。”
波喜听了,又流了几滴眼泪。“方才与凌红去看少爷与小姐的婚房,胡乱听了几句别房丫头的胡话,气到了。”
朗彤疑惑,“平时你与别房的丫鬟都相处得当,怎地一句两句的就气成这样。”
波喜擦了眼睛。“是替小姐气不过。”
沈璧君瞧着她要说出来,便立刻制止了。“以后右耳朵进左耳朵出,切莫理会这些东西。”
“知道了,小姐。”
朗彤不乐意了。“听听又何妨,说。”为了鼓励波喜和盘托出,她竟拿起一块菊花糕嚼着,像是在等着看好戏似的。
波喜看看沈璧君,不知如何是好。
朗彤瞧她犹豫,便大声鼓励道,“别被你家主子噎着,快说。若不说,你今晚上必定睡不着,我今晚也睡不着。”
“那……”
“哎呀,快点。”
波喜收了收眼泪,说出了以下的话。
“夫人不愿意你嫁进来。几个姨娘劝解说,别怕,嫁进来了才真正好收拾呢。哪一场婚姻不是磨人的刀。倒是小五去了战场,你尽管把你喜欢的姑娘纳进来陪着,他即便是回来了,也不敢说什么。”
沈璧君听完,蹙眉道,“看吧,我就说不要听。”
朗彤却是另外一副心思,但她只说了一句。“妹妹,别怕。姐姐在。”
沈璧君微笑道,“以前静颐姐姐也这么对我说过。可现在……”波喜瞧着自己实在百无聊赖,而小姐的头也没梳得很好,于是便将她的头拧了过来,对准铜镜,自顾自地给沈璧君打扮起来。
“可现在,”沈璧君接着说,“我不想要人帮忙了。这么说有些灰心,但我确实知道白叔叔要我嫁进来究竟为何。一开始,我与白孝贤是最要好的,后来不知怎地,他突然就冷淡了下去,每次与他说话,都挂着一副愁容,渐渐地,我也不喜欢在一起玩儿了。可后来,他又突然对我很好。这不就是筹谋吗?”
“妹妹到底想说什么?”
“我一直觉得,静颐姐姐太可怜了,从小就梦魇,爹不疼娘不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