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妃跟公西芊落说了会话,见沛渊过来请安,很是高兴,便要母子二人领着她在府里转转。等他们把将军府七七八八的逛了个遍再回到前厅时,即墨迁已等得很是不耐烦了,见珍妃回来,便起身说要回宫。公西芊落早让人备下了家宴,自是极力挽留,但即墨迁毫不领情,抬脚便走,直奔大门而去。珍妃无奈,笑着打了几句圆场,也只好作别。
公西芊落送走了贵客,在府门口略站了站,回身对沛渊一笑:“让人扶沛殊出来,再把暮摇跟妙成都叫来,上好的饭菜咱们一家人吃吧。”
重见天日再吃顿沾荤腥的好饭食,是暮摇这几日来唯一的企盼,此刻虽是得偿所愿,但似乎并不如自己想的那般美妙。大哥的脸色阴晴不定倒也寻常,沛殊把腿摔了势必要耽误秋游金陵的大计,她也咬咬牙忍了,但这个目中无人的表姐如此惺惺作态是为了哪般,她是真没瞧懂。自打入席,公西妙成便垂着头不发一语,拿着筷子一粒粒挑着米饭,挑了三四回也不往嘴里送。大夫人见了也不说什么,只是笑着劝暮摇跟沛殊多吃点,又给沛渊夹了片鱼肉,叮嘱他要多注意身体,早晚要当驸马爷的人,身子得好生将息。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暮摇怔了怔,稍一寻思倒是猜了个大概。沛殊傻愣愣地盯着公西妙成跟大哥,想问不敢问,只好低头吃饭。公西妙成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沛渊,说了句没胃口便自行离去。唯有那沛渊仍是一脸平静,波澜不惊地继续用膳。
草草完结了这顿饭,暮摇叫退了下人,亲自扶着沛殊回屋。沛殊等二人走到中庭花园里了,才抓着暮摇问:“大娘是要让大哥娶昭明公主吗?”
暮摇缓缓摇头,“听说今日珍妃也跟着太子来的?”
“是,大夫人和大哥陪着珍妃在府里逛了大半天,仆人们都说珍妃笑容满面,很是高兴的样子。”
“那就是了。”暮摇沉吟着,“除了太子,珍妃还有一个女儿。”
沛殊惊得睁大了眼睛:“你是说清逭公主?怎么会!她那样的脾气,对大哥又凶又狠,娶了她还得了?”
暮摇淡淡一笑,“相爱相杀的戏码,自古以来多着呢,不足为奇。清逭是皇上最宠爱的公主,身份地位倒也没委屈了大哥。只是……”说到这里暮摇住了口,定定地瞧着凉亭旁的一块石碑,那上面刻着的“忠烈将门”几个字是当年卫襄王的亲笔题字,沛家人视这石碑为镇宅之宝,立在府邸正中处,以警后人。
沛殊等了半天,见暮摇仍不说话,便扯了扯她的衣袖,轻声问:“只是什么?”
暮摇这才回神,长叹了口气,“虽没委屈着人,但却委屈了心。”
沛殊自是又没听懂。她想了想,清逭公主再骄纵,能比得过暮摇?大哥将暮摇都收拾得服服帖帖的,自然对付得了这个刁蛮公主。这样一想,她也就释怀了,拉着暮摇陪她午睡。两人似幼时那般躺在一处,却是睡意全无,唧唧喳喳地讲到了日头偏西。直到沛殊房里的使唤丫头侍文匆匆赶进来说:“二小姐三小姐,出事了!大夫人要赶大少爷的书童走,已经叫人备板子去了!”
暮摇惊得立即翻身下榻,连声问道:“大哥呢,没人去通传吗?他们现在何处?”
“大少爷下午有事出去了。大夫人他们现在大少爷院子里闹着呢!”
暮摇回头对沛殊说了句“待在房里别出来”,起身便往墨竹院赶,她心里阵阵发怵,却又不得不强迈着步子前行。
大哥的书童只有一人,那便是雨墨。
公西芊落站在院子里的石桌旁,翻检着雨墨收拾出来的包袱。衣裳有七八件,都是裁的北纱绫,一双簇新的足靴,里外皆是上好的小羊皮,再有几幅沛渊的字画并一些零碎的小玩意。公西芊落一样样瞧着这些东西,面带浅笑,“看来渊儿确是心善,念你身有残疾,待你比寻常家仆好了许多,不枉为娘的一番教诲。”她抬眼看向雨墨,见他粉面唇红,双眸含泪,比一般女子还要羞怯,不由得皱了皱眉,伸手一挥,“拿着东西走吧。当年是我把你派来这个院子,如今也由我把你散了,也算是个圆满。这些年大公子待你不薄,想必你也攒下了不少银子,拿着回乡过过安稳日子必是足够了。今日之后,你与将军府再无任何干系,此生不得再踏入府半步。”
此话一出,雨墨立时跪倒在公西芊落面前,双手不停地比划,嘴里“啊啊”直响,似有千言万语不得而出。公西芊落厌烦地别过脸,冷声说道:“我看不懂你这些,也没话再同你讲。趁着天没黑,赶紧走吧。”雨墨停了手,绝望地看着公西芊落,不愿起身。匆匆赶到的暮摇看到这一幕,心中酸涩难忍,她知雨墨素来爱好,从不愿在人前显露口不能言的缺陷,此刻这般示弱,必是伤心到了极致。她上前两步随雨墨一同跪下,仰头向公西芊落求情:“大娘,雨墨说想等大哥回来见最后一面再走。他是大哥房里的下人,就算做错了什么,还是等大哥回来再发落吧。”
公西芊落看了看暮摇,“打发个下人岂用得着劳烦你大哥?上月我接连遣散了三个杂役,怎没见你如此维护?”
暮摇拿不准大娘到底知道了些什么,不敢妄言,只能嚅嗫着回道:“他是大哥的书童,跟那些杂役不同。”
公西芊落仪态万千地笑了,“都是下人,没什么不同,也不能有所不同。”
暮摇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