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夫人,院正大人要去水榭芳居给容华看诊,本来我以为能偷闲带你去这御医苑附近转转,哪知浣衣局那头来人了,说是一个老嬷嬷病了。”宝珠笑着说道,忙伸手去扶顾九,“所以夫人你在这里先坐会儿。”
顾九错愕了一瞬,随即点点头,只是顾九坐了许久,她估摸着已过了大半个时辰了。
她实在是坐不住了,拿起一旁的竹竿,从院正大人房里走了出去,这时候医官们都在内室忙活,大堂里的医官也就一人,并没有人注意到她,她步履轻缓,竹竿轻敲,许是来的久了,御医苑的路都摸的熟悉了。
顾九出了御医苑,突然一阵清风,将她斗笠上的白纱吹拂起来,带来一阵花香,她凝神细嗅,辨别出了,是榴花。
她心中微讶,似乎关于石榴有一段往事才对……
她寻着那花香而去,竹竿敲打在青石板上,“哒哒”作响。
她行的很稳,一步一步,小心翼翼。
终于,她觉得花香近了,她愕然站在那里,似乎脑中闪过一个片段:门前的石榴红红的,少年的衣衫如雪,将她一把从门外拉进门内,掩上了门……
关于石榴的记忆只有此零星半点……
顾九伸手想去抚弄一番那枝头的花朵,她想若是能撷下一枝榴花,是否能让脑海中的那个少年的身影。
寡月有些自嘲,昨日片刻的失神之后,还是忘了拿药,他从御医苑里出来,就要往安芜殿赶。
他步履之间略显匆忙,因他还要赶去给三皇子授课。
他步履匆匆,穿过榴花林,下意识的又瞥了一眼榴花,匆匆一瞥,他步履依旧轻盈向前,只是忽地他身子一僵。
片刻的停顿他蓦然回首,望向榴花林处,绯红的花海,娇艳如血染,那繁花锦簇之中的一抹幽白。
他足下的步子猛然一滞,目光深邃却又沧桑……
那女子右手握着竹竿,戴着白纱斗篷,从石榴林子里施施然走了出来。
不知怎地,他人以行至那女子面前。
顾九心中一震,她本是听到来人匆忙步履,心想或许是路过这里的医官或者宫人。可是当他靠近自己的时候,她的心出奇的一紧,来人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草药清香,这味道熟悉入骨,仿若许多年前,她就闻过。
她不禁想开口问他是谁?
却又碍着,这宫闱寂寂,孤苏郁临行前对她百般嘱咐,切莫与宫中人走得太近。
她自是懂得,宫中之复杂,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她突然间有些慌了不想给孤苏郁惹麻烦,也不想连累院正大人和宝珠。
她记得她并没有走多远,就在御医院的附近。
她向来人躬身一揖,便撑着竹竿,哒哒的离去。
寡月震了一瞬,似是意识到,这女孩眼盲,心中莫名涌上一股抽痛,说不清道不明,只因这个女孩太像顾九,看身形却比顾九清瘦了些,他想伸手去扶她。
怎料那女子已支着竹竿仓皇而去,他的心一瞬落空,似是想到什么,他漠然转身离去,他不能对不起九儿,他竟然想着去碰另一个女子,一个看着有些像九儿的盲眼女子。
顾九的鼻尖充斥着那股淡淡的草药味和某种茶的香味,并不刺鼻,却让她鼻头发酸有股落泪的冲动。
她突然很想转身,问问……
却不知开口要问些什么……
她步履越来越缓慢,就好像心被剥开,一瓣一瓣的被扔弃,对,扔弃,直至整颗心都丢了,再也找不回来……
那股熟悉的味道越来越远,远到消失后,她才愕然惊觉这种感受,犹如她珍爱的东西,不见了,消失了,再也寻不回来了……
她蓦然回首,入目的,还是一野的漆黑,不过,此刻她仿若看到了一个白色的身影,他拿着横笛吹奏着一首曲目,那曲子她不记得了,只记得那曲目应该是在一个并不晴朗的日子里听到的,横笛声如泣如诉,缠绵亘古……
那曲子,是给一个逝去的亲人的……
亲人,顾九失落的垂首,孤苏郁说她没有亲人,从小就与他生活在一起,一起长大,青梅竹马。
若是没有亲人了,又何来逝去的亲人?
她落寞的转身,眼睛睁得大大的,依旧是一片茫然的黑,黑——
她看到一双通红的凤目,凤眼修长,墨瞳边有一圈淡淡的深蓝,可是他眼中血丝满布——
为什么你从来都不信我?
那人说你是他的夫君你信了,为什么你从来不信我?
你就这么讨厌我?
……
顾九顿时头痛欲裂,她手中的竹竿被她扔弃,她顿时捂上自己的头……
“姑娘——”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要折回来,是的,腿不听使唤的折了回来,昨日从宫中回去就是神志恍惚,原来冥冥之中他来御医苑不单单是为了取药,还有一个原因便是为了见到昨日惊鸿一瞥的白影,他想见到她……
她向九儿,太像了,若不是她眼盲,他几乎都要确定了……
顾九未曾听到他唤她什么,只觉得头痛欲裂时,一只温润如玉的手仓皇握住她的。
刹时的相触,仿若电流一般——
她似有些“饥渴”的,贪婪的握住这只手,就仿若握了许多年一般,习惯了,早已习惯了,习惯,真是可怕,戒都戒不掉的习惯……
她紧紧地抓住这只手,一瞬间,心仿若被人用匕首割划着一般,一寸寸,皮开肉绽……
她的右手,握着他的左手,紧紧的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