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齐王宫,“质子府”。
冯淑仪竖着耳朵跪伏在冰凉的地上,屏息静声,紧张的一动也不敢动。外头,侍卫巡逻、搜查、盘问的声音此起彼伏、不绝于耳。索性,所有行经他们“质子府”的侍卫,都慑于北周质子敏感的身份,被夏侯惇一一拦阻在了外面。
屋里,宇文邕腿上铺着毛毡、毛毡上放着书简,坐在两轮椅上,他居高临下看着地上跪着的冯淑仪,素日里温润如美玉般俊秀的面容冰冷得仿佛能掉下冰渣子来。
冯淑仪低着头不敢看他,她自知此次的鲁莽行径,给宇文邕惹下了天大的麻烦,心里亦是愧疚难当。
宇文邕身为北周质子,身系他北周子民的和平与荣辱,在北齐,身份本就尴尬。而北齐自恃国富民强,向来又不把这位弱国皇子放在眼里,他的处境向来也是不好。现如今,若让齐安帝高玮知晓,推他宠妃落水、企图害她性命的,是宇文邕身边的人,那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此时,已经彻底冷静下来的冯淑仪亦是后悔不跌。推冯小怜落水,原非她的本意,她根本没有想到,也不可能会想到,本应已死在冀州城外紫薇岭中的冯小怜,她居然还活着,而且还活得好好的,并且已从冯府区区一个庶出的二小姐,一跃成了齐安帝高玮身边最为得宠的凝华小主。
当时,她不过只想趁着中元鬼节,宫禁稍松懈时偷溜到后宫瞧瞧,看看有否机会能“偶遇”齐安帝高玮。即便偶遇不着,趁此机会摸清楚后宫的形势也是好的。
她本来的计划,是到太夜池畔,和那些放河灯的宫女们套套近乎,然后从她们嘴里弄点儿和齐安帝高玮以及宫中诸位娘娘、小主相关的信息,却不料齐安帝高玮新近的宠妃——凝华小主忽然来太夜池边放河灯,她则被当成普通的宫女轰到了别处。
被轰走时,她瞥见那下令的女侍官有些儿面熟,仔细一瞧,她才猛然忆起,那宫女不是自家府上的大丫鬟李慧兰还是谁?
见是李慧兰,她立时便起了疑:李慧兰怎么会在宫里?难道……爹爹为了那【计划】能够顺利实施,李代桃僵,另选了其他人代替她进宫?
想到这儿,她的心忍不住“砰砰”骤跳了起来。
出于好奇,她很想瞧瞧那个代替自己进宫执行计划,并且还如此有本事一进宫就能得齐安帝高玮宠幸,一跃成为位比六卿的下嫔凝华的女人是谁,于是她趁其他宫女、内监们不备,偷溜到了离凝华小主放河灯地方最近的“美景亭”上。
借着时明时暗的月光,她几次从亭里偷偷往下看。
太夜池水漾着粼粼波光,倒影着河畔那个一边放河灯一边自言自语的女人,她惊恐愤怒的发现,底下那个妆容精致、打扮奢华的富贵女人,居然就是她的庶妹,那个心狠手辣,在闺房里活活要了她性命,又命人将她弃尸冀州护城河的贱婢——冯小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