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梦左右等不到薛采杰,有些烦躁了,心里怨她不守时。她已经打了好几通电话了,可他一通也没接,这根本不像他往日里的作风,这给她的烦躁中加入了不安的因素,‘会不会还在准备?’她猜测,毕竟今天的日子比较特殊,他多花点时间想给她惊喜也是正常。
她一直从下午三四点等到了晚上七八点。
有黑西装的人过来跟在场的小弟交头接耳,人群骚动了,大家的神色惊惶,这种气氛感染到了卫梦,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抽搐。
她站起来,走到大厅的边缘,问了其中一个黑西装,“怎么了?你们老大那儿发生什么事了吗?”
“老大他……”黑西装神情哀恸。
手术室的灯光很快灭了,前后不过半小时。
医生走出来,面对一群黑社会打扮的人,他感到压力极大,擦了擦汗,哆哆嗦嗦半天说不出话,“我们老大到底怎么样了!你要是救不回来人,我们今天就跟你拼命!”年轻的成员沉不住气,叫嚣起来。医生吓得面色发白,卫梦猛地从椅子上坐起来,不顾护士的阻拦,冲进手术室,手术床上男子面容依旧英俊,却失去了生气,苍白如纸,他的身体依旧魁伟,但再不会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心电图呈现平直的线条,“滴——”的电子音在她听来震耳欲聋。
她目光呆滞,抬手抚向薛采杰的面庞,指尖都懂得如风中枯叶,“不、这不可能……”她的嘴唇失去了血色,颤颤然,嗓音沙哑荏弱。
社团成员们也纷纷涌入,看到那失去生命力的身躯,七尺男儿们全都哭了,“老大——”
“闭嘴!别哭!他不会有事的!”卫梦发起疯来,从未有人听过她用如此大的声音说话,好像要人声掩盖命运的响动,“他说过的,要守护我一生一世!他说过的,他会一直一直爱我,他说过会娶我的,他说过会娶我的啊!他一想守信用,所以他不可能有事,他不会丢下一个人去面对这个世界的风雨,绝不会……”
成员们尽力忍住了哭声,因为最伤心的人还没有哭,他们不能先哭。
再没有比这更令人崩溃的转折,他们本来就准备要结婚了的,她准备在这个世界上安安稳稳过日子,为心爱的男人生儿育女,再不考虑自己从哪儿来,因为她知道自己要到哪儿去。
卫梦脑子里的弦全部崩断了,她好像听到了地心里喷涌出烈焰的声音,岩浆泵炸,灼烧天空,天空落下暴雨,山崩海啸,妖魔降临,世界末日。
葬礼,来参加的人很多,除了薛采杰的属下还有曾经被他救过的人。大家祭拜的动作充满敬意和哀意,没有人在这里喧哗,肃穆地仿佛伟人逝世。
定居京城最金贵地段,被自己儿子悉心保护着却不知的薛家二老姗姗来迟。
他们对薛采杰所做的事情不太清楚,只当他创立了个黑道堂口,现在被仇家找上死了。父子俩误会极深,连他死后,薛父还是指着遗像骂道:“不孝子!不好好继承家业,搞什么黑社会!当什么古惑仔!”
薛母泪眼涟涟,劝道:“老公,你就别再骂了,你骂了他一辈子,骂出什么了吗?现在好了,他再也听不见了……小杰啊,妈妈还没告诉你,其实你功课不好无所谓,做不来公司也无所谓,你要好好活着,当妈妈的乖儿子就可以了啊……小杰啊,妈妈爱你!”
角落里,穿黑西装套裙的年轻女子,低垂着眉眼,她并没有流泪哭泣,但所有注意到她的人,都能切实地感受到从她弱柳之躯里传出来的悲伤气息,那是江南梅雨季连绵不断的阴雨,是滨海城市永不消散的潮湿,是无尽宇宙尘埃坠成的漫天星雨。
卫梦也想告诉他:‘薛采杰,我爱你。’过去的日日夜夜,她常在心里念着这样台词却不曾说出口,只因傲娇。毕竟她嫌弃了他很多年,现在突然说这些,怎么想怎么别扭,说不定被怀疑别有居心,比如因为钱才爱他,比如因为自我麻痹。
‘我真的爱他吗?’卫梦有时候也会自我怀疑,毕竟距离知道沈夜熙背叛不过一年有余,会不会变心太快了?真正的爱情不该是一生一世吗?她应该一直爱沈夜熙才对呀。转头就投入薛采杰的怀里已经很违背恋爱“道德”了,还爱上他,这不是水性杨花吗?她越在心里责怪自己,越是表明,其实她真的动了心。
来自于卫梦的‘我爱你’,这大概是薛采杰在这个世界上最想听见的话吧,现在她想告诉他了却已经来不及了。
很多人都知道卫梦是组织的大嫂,纷纷过来跟她道“节哀”二字,老林更是握着她的手老泪纵横,“小薛是个好孩子,他选择的这条路实在太危险了……放心,我们一定会继承他的意志,和该死的光斗争到底!”
薛母注意到大家明显都很重视这个女子,甚至颇为尊敬,也听到了“节哀”二字,都没有人来跟她说,心下有了猜测,扯了扯丈夫,“你说那个女孩该不会是……”
薛父皱眉看了半晌,怒道:“那定是那不孝子之前非说要娶的贫穷女了!该死的!拐了我儿子却连人都没守住,这个灾星!”作状要上去找碴,却被妻子拦住。
“行了,你别再说这些了,如果当初我们早点表示同意,这会儿说不定连孙儿都有,咱薛家也不至于连个……”薛母说着又是拭泪。
沈夜熙祭拜过后,视线不自觉停留在卫梦身上,看到以遗孀姿态遗世独立的女人,心中不知为何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