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南草原,匈奴腹地。
猎鹰在苍茫无际的天空盘旋,于百丈高空之上翻越一座座山丘,搜寻着敌军的踪影。汉地早已是春回大地,漠南草原上仍是风沙猎猎,寒风彻骨。
突然鹰隼精锐的眼眸发现了一条“人带”,数不胜数的甲胄士兵围聚着一汪绿洲,正在修整补给。猎鹰无声无息地盘旋了不过两周,正要旋往来处飞去,突然有尖锐的破风声袭来!
凭着敏锐的本能,猎鹰在空中一个利落的侧身,刀刃一般的翅膀划破强风,振翅欲逃。孰知那箭矢却像知道它的动作,下一支羽箭紧跟而至!“哧拉”一声穿透了雄鹰的身体,带出一串血珠。
“射中了!好箭法!”
冉朝砺眼神锐利地看着那鹰坠落的地点,收回强弓搭回马背上,示意身侧兵士去捡鹰。
“第三只了。”他道。
边上兵士见状道:“将军说了什么?哎哟!赵副将你干嘛打我啊!”
见那小兵还敢反抗,赵破奴施暴的大手再度抬起,那小兵赶忙憨厚一笑,抱着脑袋钻进了不远处的大部队里,抢着取水去了。
冉朝砺忽道:“破奴,如今军队距陇西多少里地了?”
赵破奴道:“回将军,有大约五百里地了。”
冉朝砺翻身下马,铮的一声长剑出鞘,泛着寒光的剑锋抵在草地上,利落地画出了简略的地图,剑锋正指在他们如今驻留的地点上。
“如今我军已歼灭遫濮一众六部,余下的士兵不到七千。依你看,如今是退守陇西、保留战功,还是继续进军深入?”
赵破奴随之下马,站在一旁凝神去看,蹲下自军靴中拔出匕首,在大军如今驻地的前方画出一条纵身的山脉来,最后在山脉尽头画了个圈,一刀狠狠地扎进了圆圈正中!
“将军,如今右贤王部远在漠北,眼下咱们势头正好,这到手的肥羊哪儿有不吃的道理!只要将军一声令下,末将愿领三千轻骑,把那几个部落王的脑袋砍了给你当夜壶使!”
赵破奴说着一拍胸脯,笑得咧出两颗虎牙,气势十足的样子。他幼时曾在匈奴草原流浪,险些成了茹毛饮血的野人,纵然后来归汉,总也抹不去那股子狡黠凶狠的狼劲儿。
冉朝砺哈哈大笑,一掌拍在好兄弟的肩头:“我就知道,你小子就是为了杀敌活着的,岂能言退!正合我意!咱们就继续杀!传令下去,即刻开拔!”
“诺!”
两人分别上马,冉朝砺策马沿着绿洲疾驰,厉声吼道:“整军!列队!随我出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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蹄声轰鸣而去,不一会儿就没了踪影。又两个时辰过去,匈奴边部终于找到了此处,可除了草叶之上几滴干涸的鹰血,哪儿还有汉军的影子?
“该死的!又叫他们逃了!”马背之上,年过五十的休屠王往地上啐了一口,大骂出声。
“报——大王!汉军往焉支山去了!西面全是蹄印!”
“西面?”休屠王闻言却沉默了,一手摸着花白的胡子,眼中神色深沉,忽的大笑道,“哈哈!西面可是折兰王、卢侯王的地盘!就让他们杀去吧,本王追击到此,对大单于也算有个交代了!”
他身侧正是自己的侄子休壶衍,后者犹豫道:“叔王,这支汉军武力非凡,已经屠灭了六个部族,真的要任他们深入吗?焉支山后可不止是折兰王和卢侯王,再往西……可就是王庭了。”
休屠王闻言,胡须一抖:“你说的也有理。本王下令,就由你休壶衍领军三千追击。记住了,只是‘追’,等到那几个部族死的差不多了,你再上去绞杀!”
休壶衍迅速会意,激动道:“谢叔王,休壶衍绝不叫您失望!”
五千骑兵呼喝驰去,裨将在马下道:“大王为何叫休壶衍去?这支部队是汉军精锐,行军快、战力强,一路无人能挡。属下担心,只有三千人,这不是叫我休屠部的好勇士去送死吗?”
休屠王视线看着军队消失的西边,冷笑两声:“皋兰山的草原羊肥马壮,大单于把最好草场都给了那几个脓包,凭什么只叫我的士兵去拼命?休壶衍能斩杀汉军大将最好,功劳尽是我休屠部的,就算败了,也有那几个部族一起下水,本王怕什么!”
那裨将顿首道:“大王受昆仑神庇佑!休壶衍一向不安分,总想取代雄鹰,这次他要是死了,那也是神明的旨意!”
这话倒是说到了点上,休屠王肆意大笑,带领余众勒马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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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冉朝砺如一柄利剑,狠狠插进了匈奴腹地,大杀四方之时,远在数千里之外的长安城却是满城素缟。
丧钟长鸣四十九声,长乐宫的老太后在病痛中死去,天子下命,大行国丧,极尽哀荣。
人说宫城里,阴气重,何况正赶着国母大丧。
至夜,积云滚滚倾轧而来,暴雨如注。雨幕之中,阴风阵阵,卷起长安城家家户户门前挂起的麻布在风中翻涌。宵禁之后,街巷中空无一人。
长安城一隅,长平侯府。
侯府正堂,赫连恕正坐榻上,身边站着独子赫连钰。堂下跪着一人,锦绣裙衫,翠羽步摇,鬓发微乱,正是锦乡君,赫连锦。一家之中,唯有侯夫人不在场。
屋外电闪雷鸣,树动窗摇,堂内父子三人也是静默不语。赫连恕眉头紧锁,闭目忍着胸腔怒火,赫连锦满面泪痕,却也咬着牙挺起纤细的脊背,一声不吭。
良久,赫连恕开口了。
“……逆子!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