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尧是最后一个来的,我正在记录案件的细节,抬手示意他先坐下稍等片刻。
我很快就整理好了,抬头看他,他还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坐。”我说,“不必拘束,我找你们过来,就是想逐一了解一下,小厮被杀的时候,你们每个人所留意到的事情。”
叔尧很警惕地坐下,他刻意将身体向后倾斜,尽可能的和我保持着最大的距离。
“可是发出尖叫声的时候,我睡得正熟,却是什么都没有留意到的。”
我微蹙眉头,“既然当时你在熟睡,又怎么知道,那一声尖叫到底是什么时候发出的呢?”
叔尧面上很镇定,可他的眼神在那一瞬间之内几次游弋,分明露出了破绽。
紧张了……
“那,那当然是因为……和我同住的灵淮,被那一声惊醒,他胆子小,便将我叫醒。我才知道……”
“你们当时很累吗?”我看他的话似乎圆不下去了,没有在原本的问题上多过纠缠,反而问道。“灵淮是天没黑就睡下了,而你竟然是连那声尖叫都没能把你吵醒,你们两个人好像真的都挺累的。”
“是、是啊。”叔尧的解释很勉强,他额间沁出了汗珠,逐渐开始显得坐立不安。“我们,我们那两日赶路,累坏了……”
“同住在客舍的其他人里,可有你之前就认识的?”我问。
叔尧猛地抬起头来,他的嘴唇发紫,呼吸急促,看起来有些不大对劲。
莫非,是他的心脏不太好?而我的问题,引起了他身体的不适,过于紧张导致病情发作?
“不……我是第一次到这里来……”叔尧说。
他开始下意识按住手。
“你还好吧?我看你的样子,你身体是否有哪里不舒服?”我很在意他当下状态的呈现,眼下我面前的这个人,毫无疑问和整件案子所有的疑点都有所牵连,我担心审问让他的病情恶化。
我向红玉看了眼,其实有意想要让她去把萧珏找过来,叔尧的样子,我怎么看都不放心,需要萧珏帮忙确认一下。
可叔尧却摇了摇头,“不碍的,不是什么大事。”
“你是不是,和灵淮发生过争执?!”我在提问的时候,小心了很多,没有用会引起他激动的词,避免意外。
即使如此,叔尧的指间抖得十分厉害,他张开嘴想要回答我的问题,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的表情看起来痛苦极了。
“红玉,去找大人过来!”
没等我的话说完,叔尧突然站了起来,他的手捏着脖子,发出诡异的声音,像是有什么话要说。然后他的身体猛地倒在了我们面前,挣扎了两下,不动了……
“啊!!!”红玉惊吓过度,发出尖叫。
纵然和我们一起经历过两次案子了,可对于她来说,这的确是她第一次亲眼看到有人在她面前倒下来。
她的尖叫声,引来了所有的人,第一个赶到的就是里翀,而住在前面院子里的人也闻声跟在里翀后面急急赶来。
最后,才是萧珏。
萧珏推开人群走了过来,蹲在叔尧身边检查了一番,他向我摇头,证实了叔尧的死。
“怎么回事?”萧珏问。
我心有余悸,一直都没能平静下来,和红玉一样,这也是我第一次看到有人在我面前……“他究竟是怎么死的。”
“嘴唇发黑,眼底充血,口中有异味传出,而且他的手指指间部分也都变了眼色,毫无疑问……是被毒死的。”萧珏很容易就辨认出了叔尧的死因,“应该是断肠草。”
“断肠草?!”我诧异地问。
此前我们接触过断肠草,有几件案子是因为断肠草而引起的。这种毒的毒性我们也仔细研究过,从服下毒药到毒发是需要一定时间的,当毒性在身体里发生反应后,便很难再有办法去挽回,因为药性发作,会如其名一般肠穿肚烂。“能推算出,他应是什么时候中的毒吗?”
“我试试吧。”萧珏并不轻松。
转眼间最有嫌疑杀害小厮的人,却活活的被害,死在了我面前。
我心里既是懊悔又是内疚,我当时怎么就那般大意,明明是看出来这叔尧不太对劲的,如果我能第一时间发现的话,那个时候,他的毒性还没有发作,是来得及救回性命的吧。可惜,我听他说不碍,便真的信了,到头来却是这样的结局。
“……这还用想吗?!”人群里,仲简赫然怒斥,他抬手直指向我。“你们一出现,那小厮就被杀了。说是要找出真凶,可又有一个人就在你面前死去了,恐怕,你才是真正的凶手!否则,这人怎么可能在和你说着话的时候,就突然死了呢!”
“叔尧所中断肠草,是在近一个时辰以前服下,里翀,一个时辰以前,叔尧在哪儿?”萧珏站了起来,横在了我和仲简之中。
他的话不容质疑,莫说仲简被他吓得收回了手,连我都十分意外。
“回大人,一个时辰以前,仲简就在屋子里。”里翀说,“夫人当时正在和仲婆婆说话,而后,仲婆婆回到院中,红玉将灵淮请到这边,叔尧曾在灵淮离开房间之后,走到院子里转了一圈。不过他当时什么也没做,看到了我,很快就回到房间里去了,再到邑阊涂殊兄妹回到房间,叔尧来到这里,这段时间里叔尧没有再出来过。”
“是啊,既然叔尧没有再出来过,当时他又是如何中毒的呢。”萧珏低沉着嗓音质问仲简,直到将其逼得哑口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