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大磐双手摊开,略微有些无奈:“如果拖下去,佛教不断壮大,这屋子里的老家伙们为了自己的饭碗决定拼命,我们两个可是拦不住的。”
圣僧抬头望了一眼周围,这里坐着数十个老家伙,每一个都沉默着,面色难看,却默默忍受着。
他们从各种尔虞我诈的世界里被磨练出来,在权利的熏陶下度过了人生的前半部分,后半部分毅然决然的来到北邙,自此销声匿迹,付出所有,得到了操纵天下的机会,想必没有人愿意放手。
他们每个人的眼睛里都有光,那是一种怎样的偏执?道统,信仰,天下,每个人都不再天真,却没有被泯灭理想,能坐这把椅子,他们的良心再黑,也铁心向着道教。
现在要让他们拿出一半的权利,哪怕有一丝机会,他们都会给自己的对手狠狠的插上一刀。
圣僧抖抖眉毛:“你们确实有我值得学习的东西,很难想象,无为而淡然的教派也有他坚定的卫道士。”他轻蔑的一笑:“但是禅宗的每个人,都是这样的卫道士,我怕什么呢?”
齐大磐默默鼓掌,空气中只剩下他的掌声,良久,他才说道:“大晋的政治与道教的治世理念紧紧联系在一起,倘若你大肆传扬佛教,真正的让宗教成为皇权的走狗,谁又为百姓的自由与安稳负责?”
圣僧皱眉,他目光坚定的摇头:“你不了解禅宗,你也不了解道教,你应该去世界上走一走,看一看人们过的是什么日子,回来再看,你是否还有勇气说出刚才的话。”
齐大磐缄口不言,张秉却不吃这一套:“我承认道教有他的不足之处,但真正悬在百姓头顶的利剑,不是宗教,而是皇权,没有道教制衡皇权,百姓连现在的生活状况都不能保证,而我相信,道教的问题在我们手里,会有一个完美的答案。”
圣僧沉吟:“你们师兄弟里,就属你最有理想,难怪师伯那么喜欢你,元始他们已经腐朽了,你比他们强啊!”
张秉满脸期待,似乎想让圣僧继续夸下去,但圣僧却话风一转:“但理想终究是畸形的,不可能和现实完全的契合,所以为了实现它,只能不断的改变理想,最终它就会面目全非。”
圣僧略微叹了口气:“这一点,从佛教的衰弱上就能看出端倪,我甚至相信,如果没有我的出现,佛教将连白马寺这一块最后的土壤都保存不住,彻底变成曾经。”
圣僧双目中略带晶莹:“我考虑过很多原因,为什么佛教会变成这个样子,真的是因为大晋的社会不需要它了吗?”他嘲讽的笑了笑:“如果真的不需要了该多好啊!但不是的,如果大晋不需要佛教,那么为什么我一出现,这奄奄一息的火苗却烧红了天空,还烧出了道藏?”
他略微有些激动:“你们可曾考虑过为什么?”然后他自说自话:“佛教之所以会衰弱,便是因为它的继承者们为了适应大晋的世界,一点一点的改变着自己的初心,到最后面目全非,连自己为了什么而信佛都不知道了!”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所以有理想很好,但只有理想是不现实的,如果道教真的有救,为什么佛教没有彻底消失,为什么我一出现,百姓们就趋之若鹜?是因为佛教给了他们想要的,是因为这世界太黑了,他们需要光,需要信仰和慰籍,而你们给不了!”
张秉和齐大磐哑口无言,他们承认圣僧说的有道理,但终究是不能接受的,双方都陷入了沉默,良久,齐大磐开口了:“你说的有道理,但我却替你感到可惜!”
圣僧挑眉,示意齐大磐继续说下去,于是齐大磐严肃认真:“你的思路是有道理的,但你为什么只看到了百姓的需要,却没有看到他们需要产生的原因?”
他双手交叉,互相摩擦着:“道教不是你的敌人,皇权才是,你如果只想着把站在自己前面的人给推下去,却不想想前面那个人在给这个世界带来什么,佛教终究只能成为第二个道教,然后被后来者以同样的理由给推下去。”
他看着圣僧,目光坚定:“而这样的循环,只能重复下去,直到有人意识到,他的敌人不是站在他前面的这个人,而是他前面那个人的敌人。”
圣僧皱眉,他仔细的看了一眼齐大磐,然后笑道:“这是我今天看到的最有价值的东西。但你又怎么知道,我们没有为之做过准备?”
齐大磐哈哈大笑:“你我明人不说暗话,”他伸手指向天竺的方向,“你能做的不过就是套用那里的政治体制,那种种姓制度僵化了上下层之间的联系,带来的只能是更多底层人们的生不如死!”齐大磐有些咬牙切齿,然后又自嘲道:“忘了,在您的佛国里,那些底层的人都是有罪的,他们罪有应得,他们从出生起就该被统治,被奴役,被上位者欺压!这真是我听过的最大的笑话!”
齐大磐说完时候就不再说话,他双目挑衅般的看着圣僧,似乎要他做一个解释。
于是圣僧只能沉默,他不得不承认,佛国的光芒只普照到了少部分人,更多人为了渴望得到进入佛国的机会而挣扎,痛苦,自己只能选择性的无视掉。
从这个角度上讲,道教这种打破社会阶层的传统确实是自己所难以企及的。
但是,他们的尸位素餐真的对吗?
圣僧缓缓闭目,然后又睁开眼,他的目光变得清澈,似乎想通了什么:“你们掌握着国家隐形的权利,却从来不沾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