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螺随白华进了正堂,讲自己的父亲带回来新茶,味道尚可,要匀他一些拿回去给白先生吃。由不得白华拒绝,她又去偏房烧了水,单独沏出一壶来,让白华也跟着尝一尝。
于是白华先不去厢房,便坐在柜台里跟翠螺品茶。“今上午的事都还好吧?”翠螺小心地问着,又仔细地端详白华的面部表情,生怕把哪句话说错了,平白惹出他不开心。白华应一声“恩。”算是回过了。
“罗衣,嗯,最近都很少见到罗衣,她很忙吗?”翠螺添茶,佯装着轻松道。
“忙着准备鬼节的祭品。”
“我听石心说,罗衣……”翠螺讲得含含糊糊,还没等她把话说完,白华便打断道,“石心在里面?”
“嗯,进去有些时候了,江师傅也在。”翠螺回道。白华也不等翠螺把问题问完,起身径直去了东厢。
正巧云针也送走了王叔,正拢着头发抹汗踏过门槛。翠螺这才跟见了活菩萨似的,小碎步地跑上去一本正经的问,“刚刚石心讲白先生家的罗衣砸死了人。怎么回事呀?快跟我说道说道,我好不好奇呢!我问白华,他又不等人说完话。”云针翻个白眼儿回道,“你听他在那胡诌,又跟罗衣有什么关系。”
“我也瞧他不像是说假话,好端端又为何要杀人。”
“那你自己去送白府问问,看罗衣轻易饶了你不。你也不是第一天认识那家伙,他平日里就惯爱取笑人,不过你也惯爱被他骗。”云针斜视翠螺一眼道。
翠螺这才笑语盈盈也不再问了,转身拿了茶水递上来,“喝茶。”
云针接过茶水,呷一口也并没觉出是什么好茶来。这才又开始拢着账,拨几下算盘道,“王叔家的你都记好了?”
“我单独把它记到旁边那张纸上,你仔细核对一下,没什么错误自己可誊抄上去,我也不敢给你瞎写。”
“反正都要报账给你,没必要这么小心。”云针抬眼瞧她,拨几下算盘,写几个数字。
“虽说经谁手谁负责,我怕我写上去,等来日弄混了,万一出点什么纰漏,那不又得你替我担着了,这样有着底稿,还可作个证明。”
“就属你小心,这能有什么事儿。”云针再拨弄两下算盘,这才麻利的誊抄起来。
江师傅靠窗抽着烟袋,烟雾缭绕。石心俯在案桌上仔细地勾勒线条,又仔细算着数字。白华也就不说话,径直走到织布机前继续织自己那块红布。江师傅没去看他一眼,只侧着头看着天,看着院里的麻雀在墙上跳上跳下。
不过白华只推了两下机杼,这才又起身走过去石心面前。看他嘴角干裂着又瞅瞅在纸上画的线条都是全新的,且跟昨晚的没多大出入,仿佛又画一遍的样子。白华侧脸再看一眼江师傅只顾板着一张脸,他这也就知道石心是挨过罚的。他不多问,起身迈出东厢去柜台问翠螺寻了好大一只杯子,又几乎是倒上了一壶的茶水。“一杯是品,二杯是解渴的蠢物,三杯是饮牛饮骡。我说白华,你拿这么一只杯去倒茶。是要饮牛还是饮骡?”翠螺吃吃地笑着。白华也不管她,只管拿着杯子回了东厢。轻手轻脚地放在石心旁边这才又去织布。
唧唧复唧唧,弄线挑机杼。屋子里三人都泥雕石塑般的各自管着各自的营生。画图的画图,织布的织布,抽烟的就尽管抽烟,谁都不曾跟谁搭上一句话。
待云针拢完账,才得空跟翠螺分析上午的情形,只笑那群人们痴傻呆笨,宁可信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子也不肯信帮了自己这些年岁的白先生,这人心还真是一代又一代的蠢下去了。翠螺听着云针讲履赤子又满是好奇边追问个不休。
云针道,“正巧今晚我要去北镇桥,把那履赤子捡到白府去,索性一起去。”
翠螺扶一扶她那崖柏木的簪子嘟囔道,“福生无量天尊,我看我可不敢去。”
“我都亲眼见过,你害怕什么。只一个小娃娃哭喊着,又不伤人又不害人的。说不定你见了他,还非要把它带回来养。再送去白府你都不肯啦。”
“你别唬我,我可恼了!”翠螺负阴抱阳的,皱着眉头道,“这世间万物,各有所归,或阴或阳,或柔或刚,各有定数。且要把它据为己有逆天道而为之,这不自寻死路吗?”
“瞧你,玩笑两句你就认真。”云针白她一眼,嘴角带笑。
“我也没认真,总归不会跟你去。”
“你就当是陪我,只站在桥上远远的看,也不用亲自去捉。那时间也不算晚,十点钟左右,路灯都还亮着,所以没什么可怕的。只是这娃娃机灵的很,我也不一定一次就能找得到他。所以你去了保不定还能给我出出主意。早结了这恼人的烦心事儿,也省得那帮蠢货日日往白先生家里去闹。”
“把这事情结了,也就没人去白府闹了吗?”翠螺忽然凑近云针,一本正经的问道。
“再闹也不再是这事。”
翠螺转动眼珠,又挠挠头发。嘴角扬着笑若有所思。顷刻,这才拿定主意道,“行,我跟你过去。”云针瞧一眼翠螺,只见她喜上眉梢,眼角含情的,像是存了什么心事。细一想也琢磨不透,想这女人平时神神秘秘,只知道问三寻四也从不吐露真诚,倒是十分叫让人捉摸不定。
张弦月自黄昏时就已挂在了东南方。天并不全黑,灰蒙蒙的倒是罩上了一层密密的布。水汽在河面上升腾,芦苇郁郁葱葱。
白先生在西厢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