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宣政殿中，关于贵~州巡抚王三善兵败陆广河的事情，依然是争论不下。
据王三善递交的上辩奏折称，挥军冒进主要是粮饷不济。为了尽快消灭安邦彦，只能冒些风险。而随行的监军太监也递交了密折，证明王三善所言非虚。
如此一来，王三善固然因为兵败难辞其咎，可主要原因却落在了粮饷上面。
“粮饷不济？这怎么可能！因为事态紧急，粮饷不但足额发放，还在原有的基础上追加了一成，怎么可能粮饷不济？户部怎么看？”
朱由校坐在龙椅上，面无表情地询问。
户部左侍郎郑三俊见状，连忙站了出来。
“户部按照旨意拨付，其中并无错漏。”
“漕运也无错漏！”
“转运司账目明确，有据可查！”
“巡抚衙门也有账目可查，每日消耗多少，剩余多少，都有记录。”
………
……
与之相关的部门负责人一个个都站了出来，全都表示和自己部门没有关系。
龙椅上的朱由校面沉似水，“你们都是尽忠职守，那好！巡抚衙门，你们收到的粮饷是多少？”
贵~州巡抚王三善派来的中军参将王建中大踏步走出队列，有些悲愤地答道：“启禀陛下，巡抚衙门收到的粮饷，只有旨意的六成。”
王建中的声音落下，之前还显得有些嘈杂的宣政殿中，顿时鸦雀无声。
后世曾经有一个段子：
儿子看到公路总是重复建设，挖了填，填了挖，不明白为什么，就去问父亲。
父亲想了想，就让儿子把冰箱中冻着的猪肉拿出来。拿出来后，又让儿子放回去。如此反复数次，父亲最后问儿子，你的手上有什么？
儿子看了看手掌，恍然大悟，有油水！
粮饷过手后截留一部分，这在大明官场同样是惯例。
户部明白，漕运明白，转运司明白，巡抚衙门明白……就连一脸悲愤的中军参将王建中，同样也明白。
道理人人都懂，就连坐在龙椅上的朱由校，也隐隐能够察觉出来是怎么一回事儿。
可是出了事情追究责任，对不起，和我没有关系。
于是，早朝又进入到最常见的节奏当中——扯皮！
互相推诿，互相指责，引经据典，旁征博引。
目的只有一个，王三善兵败陆广河的事情，和我无关！
可事情到底该怎么做，却没有一个人能够说出个子丑寅卯来。
如今朝堂上的现状就是如此，多做多错，少做少错，不做不错！
打起嘴仗，一个个如同发怒的雄鸡；论起做事，一个个成了缩头的鹌鹑。
天启皇帝朱由校在位已有三年，朝臣们是个什么模样，他也渐渐心中有数。
知道依靠正规手段，抓不住这些官场老油条的把柄。
朱由校冷冷一笑，十分平静地说道：“好了，责任的事情先放到一边，贵~州战事到底该如何应对，诸位爱卿可有良策？”
听到朱由校暂时不追究了，与之相关的朝臣都松了一口气。只要现在不追究责任，事情拖下去，总会出现转机。
至于良策，朝臣的眼睛都看向了兵部尚书张鹤鸣。
张鹤鸣忙站了出来，说道：“启禀陛下，王三善善于用兵，实力又在安贼之上。臣建议仍以王三善为主帅，让其戴罪立功。”
朱由校暗暗点了点头，张鹤鸣虽然才能平庸，可提出的建议倒也中规中矩。王三善在贵~州呆了一年多，实在是没有比他更加合适的人选。
见底下群臣再无建议，朱由校点了点头，打算拟旨。
就在这时，文震孟一脸悲愤地站了出来，大声说道：“启禀陛下，臣有异议。正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难成。
陆广河之败，王三善虽然事出有因，却难辞其咎。
若是再用其为主帅，如何体现陛下赏罚分明。
微臣建议，应当将王三善锁拿回京，交由大理寺问罪。至于贵~州战事，陛下可择一两名良将前往。
安贼倒行逆施，残暴不仁，陛下以顺诛逆，当无往不胜！”
一旁的兵部尚书张鹤鸣满脸的不屑，启奏道：“陛下，此乃书生之见。王三善久经边事，熟悉军务。就任贵~州巡抚期间，一直是胜多败少。
如今虽有挫折，却难掩其功。
更何况胜败乃兵家常事，自古没有不打败仗的将军。因小误而罢免主帅，实为不智！”
“胜就是胜，败就是败。难道没有王三善，我大明就平定不了安贼之乱？”
文震孟听到张鹤鸣的反对，勃然大怒。
“本官不是那个意思，可王三善熟知贵~州军务，却是不争的事实。罢免熟知贵~州军务的王三善，改任旁人，就是不智！”
“你如此为王三善张目，莫不是受了他的好处？”
“陛下，老臣冤枉，老臣一片公心天日可鉴。文大学士既然弹劾老臣受了王三善的好处，老臣请求告老还乡。”
“陛下，文某不是这个意思……”
“陛下，微臣弹劾兵部尚书张鹤鸣……”
“陛下，微臣弹劾大学士文震孟……”
有与张鹤鸣交好的，开始向着张鹤鸣说话。也有和文震孟一样同为东林党人的，开始向着文震孟说话。
好嘛，第二轮的扯皮，拉开了帷幕。
龙椅上的朱由校冷冷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目光有些空洞。
直至今日，他在位已经两年多。
由一个听到辽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