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城王宫。
四周都是火光。
香雪海深处,萧廷琛抱着苏酒狼狈地跌落在地。
苏酒早已泪流满面,艰难地把萧廷琛抱到膝上,却瞧见满手都是淋漓鲜血,他大约受了很重的伤。
“萧廷琛,萧廷琛!”
她慌了,拼命推搡他,才叫他缓缓睁开一条眼缝。
“我,我扶你回九龙殿……那里有我的药箱,我给你上药……”
她说着,踉踉跄跄地把他扶起来。
萧廷琛大半个身子都靠在苏酒肩膀上,他睨向少女,她步伐颤抖,扶着他走出两步就已经非常艰难,白嫩清媚的小脸上满是泪水,瞧着十分可怜。
他从来都舍不得叫她哭的。
他驻足,哂笑着抬起手,轻轻为她擦去泪水,哑声道:“好好的,哭什么?我又没死……”
苏酒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儿地哭。
她安逸太久了,久到忘记了身居险境的滋味儿,忘记了鬼狱是一个怎样危险重重的地方,更忘记了陆执并不是简简单单的邻家少年。
他是鬼狱的君王啊,他凌驾于千千万万个凶神恶煞的人之上,那样的少年,怎么可能轻易放他们离去?
她扶着萧廷琛,还要艰难地往前走,却被叫住。
萧廷琛疲惫地靠在一株苍老的梅花树下,掀起眼皮看她一眼,淡淡道:“要是我和苏燃之间只能活一个,你选谁?”
苏酒小脸皱巴成团,“都什么时候,你怎么还在问这种无聊的问题?!”
“我就是想知道嘛。”
苏酒绷着脸不说话,一个劲儿地擦眼泪。
萧廷琛便笑了,随手扯下一朵梅花,扔嘴里嚼烂,“你会选他,是不是?”
苏酒还是不说话。
“啧,真叫老子伤心……”萧廷琛揉了揉自己的心脏,望一眼火光明灭的远处,“趁着追兵还没过来,我走了。”
苏酒惊讶抬眸。
萧廷琛薄唇挑着笑,从嘴里吐出嚼烂的梅花,毫不在意地塞她嘴里,“带着你,我走不了。我既答应要把苏燃完完整整还给你,自然不会叫他落到陆执手里。只是,要委屈你再在这里忍耐几日。”
男人说着,那双总是玩世不恭的桃花眼流露出晦暗情深。
他很快垂下眼帘完美遮掩,不动声色地吻了吻少女的脸蛋和唇瓣,却吻了满嘴的眼泪。
他在她耳畔呢喃:“今天的苏小酒,有点咸。”
评价完,身影便如同黑夜里消散的烟墨,悄无声息地遁走在香雪海深处。
苏酒呆愣愣立在原地,脸颊上仿佛还残留着他温凉的吻。
她抬手摸了摸脸颊,终是狠狠跺了跺脚,对着黑暗的远处大骂:“你曾贪心地想同时拥有江山和美人,我就不能贪心地想要你们两个都活着吗?!萧廷琛,你要敢死在半路上,我,我就……”
她的声音渐渐弱下去。
抬手又揩去满脸的泪,她哑声:“我就在撞死在你坟前……”
执金吾终于找了来。
几员副将抓住苏酒,对她盘问了一刻钟,却始终撬不出萧廷琛的下落。
他们没办法,到底是君王的贵妃,打又打不得,骂又骂不得,只能把她送回九龙殿。
不似香雪海的刀光剑影,九龙殿里仍旧燃着温暖的地龙。
红衣墨发的俊俏少年,端坐在窗下,肌肤白的惹眼。
他抱着一盏热茶,听见熟悉的绣花鞋声,不禁翘了翘薄唇,“姐姐回来了?我给你沏了一盏姜茶,快喝了暖暖身子。”
言语间纯真依旧,仿佛根本不知道今夜发生了什么。
苏酒看着他递过来的茶盏。
白玉描金边的莲花盏,价值万金。
空气里弥漫着姜香,他许是在这里等了很久。
她心中没来由得升起一股恶气,抬手就打翻了莲花盏。
玉盏破碎,锋利的玉片口子折射出烛光,满是珠金宝玉之感。
苏酒弯腰拾起一片,锋利的边缘抵在陆执的脖颈上,红着眼睛道:“虚伪。”
“何为虚伪?”陆执含笑挑眉,“我爱姐姐是真,想善待姐姐也是真,究竟是哪里虚伪呢?”
苏酒咬唇不语。
陆执握住她的细腕。
他看着清瘦年少,但力气却很大。
他翻身把苏酒压在榻上,睁着空洞的双眼,淡淡低语:“姐姐和萧廷琛害怕我伤害苏燃,所以想背着我逃出宫。可天地良心,我从未想过伤害姐姐的孩子,更不可能拿他威胁姐姐。所以,究竟是我虚伪,还是你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苏酒挣不开他,冷笑道:“你给萧廷琛安排姻缘,难道不虚伪吗?”
“呵……”陆执笑意更盛,两颗小虎牙平添俊俏,“在其位,谋其政。我是鬼狱的君王,而他是大雍的皇帝。正所谓兵不厌诈,我对他用计,有何不妥?”
他的态度简直不要太坦荡,苏酒一时间竟无话可说。
陆执把她的双手高高举过头顶,禁锢着不许她动弹,俯首凑向她的耳畔,带着些低哑逗弄的意思,“只要我愿意,姐姐早就成了我的女人。只是我知道你心里还藏着萧廷琛,因此才没有逼迫太甚。希望你能乖一些,莫要再做出惹我生气的举动。否则,我未必还能管得住自己……”
锋利的牙齿抵在苏酒颈间。
血珠涌出,痛得她狠狠皱眉。
陆执将那血珠尽数吞没,笑道:“姐姐很甜。”
他笑得纯良无害,宛如林子里未见过世面的小鹿。
苏酒却一阵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