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行驶了一两个时辰,终于抵达城郊山脚。
苏酒下了马车,仰头望去,蜿蜒的青石台阶修到山腰,一座恢弘大气的山庄掩映在葱葱郁郁的树木深处。
想来,就是慕容家的山庄了。
她随萧廷琛进了山庄,但见亭台楼阁修建华贵,一草一木尽显世家风范。
男宾和女眷是分开设宴的,慕容缈英姿飒爽,正站在一座小楼外招待女眷。
看见苏酒,她笑吟吟迎上来,“这种小聚会,还以为苏侧妃不会来……侧妃貌美,令山庄蓬荜生辉,快里面请!”
苏酒握着金丝团扇,礼貌性地点点头。
花厅里已经坐了不少姑娘,正玩闹成团。
见苏酒进来,她们场面性地应付了下,又各自笑谈。
苏酒落座后,耳畔突然响起清脆娇软的嗓音:“苏姐姐!”
苏酒望去,李玉姮竟然也在这里。
大约刚刚和别的女孩儿打闹过,杏核眼亮晶晶的,小脸红红还带着兴奋。
李玉姮对交好的女孩儿们笑道:“苏姐姐是我最崇拜的人,她以前在金陵书院读书时,成绩特别好,一点都不比男孩子们差!”
都是刚懂事不久的小姑娘,闻言纷纷七嘴八舌:
“金陵书院是男子书院,苏侧妃怎么会在那里读书?”
“就是!难道她打小就混在男人堆里?简直不成体统!”
苏酒轻摇团扇,尚未说什么,李玉姮着急地摆摆小手,“才不是呢!苏姐姐非常重视规矩,并非不知廉耻的姑娘。我家五表哥看人的眼光特别好,正因为苏姐姐优秀,所以他才愿意娶她,甚至还有好几日因为她不去上朝——”
“玉姮,这苏侧妃分明就是个狐媚子,她故意耽搁你表哥上朝的正事呢。”
“就是!反正我是不会跟这种女人一起玩,平白污了我的名声!”
苏酒轻笑。
这些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很多甚至还没开始说亲。
被李玉姮稍微带偏,就激动得什么似的。
李玉姮委屈地凑到苏酒跟前,软声道:“苏姐姐,她们非要误会你,你别生气……我知道的,你一向品行高洁,不是她们口中的那种女人。我特别崇拜你,我一直期望将来有一天,能成为像你这样优秀的姑娘。”
苏酒笑容更盛。
李玉姮想不想成为她这样的女人,她不知道。
但李玉姮想取代她在萧廷琛心中的地位,她一清二楚。
她摇了摇团扇,温声:“玉姮表妹不必自责。就算受尽天下人的唾骂,但只要他在乎我、爱惜我,其他什么我都不在乎了。夫妻之道,本该如此。”
说完,自顾登上小木楼。
花厅的一众女孩儿面面相觑。
苏侧妃脾气也太好了,被她们如此羞辱,竟然都不生气。
李玉姮只觉一拳打在棉花上,毫无施力的余地。
如果苏酒当众跟她闹,那么她就完全占据了上风,可以让所有人都看看苏酒发起狠来是多么泼辣无礼,也能让她博得众人的同情。
可是……
良久,她忽然掩面而泣,“苏姐姐生气了,呜呜呜,一定是我说错了话……”
跟她交好的几个女孩儿连忙安慰:
“玉姮妹妹,你对苏酒那么仰慕,她还敢对你甩脸子,我们都替你委屈呢!”
“就是,什么在乎、爱惜的,啧,也不嫌肉麻!正经人家出生的女孩儿,谁会把这种词挂在嘴上?”
“我瞧着,玉姮妹妹比苏酒更适合当雍王的女人呢!”
李玉姮红着脸道:“你们快别胡说,给苏姐姐听见她会生气的!虽然表哥对我很好,但我和表哥……我和表哥是清白的,并不是你们想的那种关系……”
苏酒拎着裙裾,独自行走在木质台阶上。
楼下的喧嚣被她抛在脑后。
毕竟,比起谢容景他们的筹谋,那些小女孩儿的言语辱骂幼稚得像是过家家。
小木楼高达六层,登上顶楼,可俯瞰整座山庄,景致极好。
赵舞阳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背后,“你在看风景吗?”
苏酒:“并非风景。”
“那你在看什么?”
苏酒抬手指向远处,“那里、那里、那里,三座建筑里都藏着侍卫,数量多达两百五十人。巡逻的侍卫一共有八十八位,守护山庄前门、后门、偏门的侍卫,一共三十六位。如果我没猜错,他们全是慕容鸣从战场上带回来的精锐,以一当十的那种。赵舞阳,你和谢容景,今日准备了多少人手?”
赵舞阳挑了挑眉,“从战场上私自带兵回长安,是杀头的大罪。”
苏酒:“谋害将士、顶替军功,同样是杀头的大罪。已经犯了一项,还在乎多一项吗?”
赵舞阳歪了歪头,目光戏谑,“所以你也认为慕容鸣该死?那你会帮我们吗?”
细雨如雾,笼罩在葱葱郁郁的山脉之间。
清明的风湿润微凉,吹在人脸上,非常舒适惬意。
苏酒又摇了摇团扇。
她眯起鹿眼,“我确实认为慕容鸣该死,但如果他的死会影响到萧廷琛,我必定不会插手你们的恩怨。”
“啧,”赵舞阳冷笑,“原以为苏侧妃心怀天下,憎恨慕容鸣这种狼心狗肺的小人,没想到跟我也没什么两样。”
青衣少女眉眼冷冽,“多少书生将士心系天下,可天下却拿他们当刍狗……这种天下,不是我想保护的天下。”
赵舞阳忽然盯向远处的山庄后门,“苏酒。”
山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