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暖月注意到苏酒的目光,急忙用裙裾遮住那条银链。
她擦了把眼泪,笑道:“净顾着说我的事儿了,你呢,近日如何?我听说萧廷琛丢了皇位,还没了性命?怎生后来又传出他在凉州打铁的消息?”
苏酒握住她的小手。
从未干过粗活的小手,白嫩细腻,指尖透出天生的蔻粉颜色,如珠如贝。
可她知道的,这双小手的主人,正经历着远远比做粗活更加艰难的痛苦。
她轻声:“金时醒恨你,却又放不下你,哪怕用铁链把你锁在身边,也不愿意放你走……暖月,这份爱太偏执太疯狂。他如今还要进攻大齐,浑身上下透出血腥戾气,就像是变了个人。今后,你可该怎么办?”
怎么办?
徐暖月睫毛间隙凝着泪珠。
她笑容有些痴,“我亦不过是个弱女子,哪怕搅动云雨,也只是搅得一塌糊涂,最后还把自己搭了进去。苏苏,想当妖妃,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苏酒同她十指相扣。
当妖妃当然不容易。
当妖妃意味着抛弃良知,抛弃一切美好的品行……
可她知道她的暖月是个多么温柔的姑娘,她的心底深处藏着善良,她根本做不来残酷绝情的妖妃。
徐暖月靠在她肩头,有些疲惫地闭上眼,“老王上临终前,曾让金时醒立下重誓,此生必须用性命担保北凉安危,还要让北凉的旗帜,出现在每一座国家的王都。苏苏,金时醒现在杀性太重,连我都劝不住他……可我是大齐子民,我不能坐视他伤害大齐的疆土和百姓。但凡我能帮到你们的地方,你只管开口……”
苏酒偏头凝着她。
春阳从背后的窗格洒落,她清楚地看见暖月脖颈往下全是伤痕。
谁弄出来的,不言而喻。
而她妩媚清丽的眉眼间遍布疲倦,只是离开金时醒这小会儿,仿佛能够让她感觉到从未有过的踏实感和安全感,竟就这么靠在她的肩头睡着了。
苏酒抬起手,轻轻抚平她眉间的川字。
她嗓音温和:“这些年,你已经做的够多了。家国战争面前,你也不过是个手无寸铁的小姑娘。只要你平平安安,保护好自己,就足够了。暖月,当初说好了咱们三个都要幸福,所以谁也不可以例外……”
一个计划,在她脑海中悄然成型。
她抱住徐暖月,小手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脊背。
与此同时,正厅殿堂。
薛至美见酒喝得差不多了,于是起身讨好地笑道:“北凉的王上,您看这酒也喝了,美人您也收了,至于盟约的事……”
“盟约的事,明日再议。”
金时醒冷淡离开。
薛至美懊恼却不敢发脾气,只得眼睁睁目送他踏出殿堂。
金时醒径直闯进厢房。
他看见那个女人靠在苏酒的肩上,睡得十分香甜。
就连眉宇也舒展开,比睡在他怀里时香甜的多。
粗糙的拳头忍不住握紧,深邃的眉眼染上一抹戾气,他冷声:“有劳你照看暖月。”
苏酒动也不动,清亮的鹿儿眼十分平静地看着金时醒,“她清瘦许多。”
金时醒沉默。
“金时醒,她说你怨恨她,可你有什么资格怨恨她?昔日是谁屠杀徐府满门?是谁当着她的面削去她哥哥的首级,是谁把她哥哥的尸体推下井底?!”苏酒掷地有声,“她因为你,从懵懂纯真的小姑娘长成今日模样……金时醒,毁了她的人,是你。”
男人始终沉默。
过了很久很久,他道:“错只在我,与我兄长无关,更与我父王无关。她要报仇,我这条命给她就是。可她不该在我继位以后,还不肯放过我的父王!”
他已是二十二岁的年纪。
北凉的贵族男人在他这个年纪,大都妻妾成群,甚至就连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可他什么都没有。
他失去了娘亲,失去了父王,还失去了可能是他这辈子唯一的一个孩子……
暖月除了恨他,什么都没有。
他除了暖月,什么都没有。
苏酒还要再说什么,男人已经大步上前,径直抱起徐暖月。
徐暖月被惊醒,瞧见是他,下意识缩了缩身子。
金时醒把她摁在自己怀里,冷眼睨向苏酒,“不要妄想把她从我身边带走……苏酒,你拥有很多很多,可我只剩下她。”
霸道的西北霸主,眉眼如山,冷峻威严。
他抱着那个清瘦如烟的少女,转身离去。
他抱得那么紧那么紧,仿佛要把徐暖月深深融进他的骨血里。
苏酒悄然抓紧坐垫,鹿眼情绪复杂。
——暖月姑娘,你怎么会在这里?
——那日学院大比后,我在你们书院门口捡到她的。
——那你为何不把她送回徐府?
——捡到了就是我的,为何要送回去?
当初旧院乐器坊,那个顽劣少年眉飞色舞。
当时只以为是句玩笑话,谁又能想到,最后竟然真的一语成谶呢?
“暖月……”
苏酒悄然握紧拳头。
如果金时醒待她不好,那她一定要想办法带暖月离开!
……
金时醒把徐暖月抱回了寝卧。
他把她放在软榻上,动作尚算怜惜温柔,宛如对待一只琉璃娃娃。
替她斟了一盏茶,他沉声:“与苏酒都说了些什么?”
徐暖月捧住茶盏,平静地垂下眼睫,“姐妹相见,自是叙旧。王上坐拥北凉江山,位高权重,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