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润墨摸了摸她的脸蛋,似乎是想和她说几句话,只是话到嘴边,又无法说出口。
他无言转身,跨上骏马朝金陵城疾驰而去。
山道上尘埃四起。
判儿呆呆目送他远去,眼圈突然就湿润了。
她拔掉鬓角野花扔在地上,指着山道尽头破口大骂“谁要你的花了?!谁要你给我簪花了?!要我等你,你也配?!”
在她们雪山部落的习俗里,男人送女人花枝,代表愿意娶她。
而男人为女人簪花,一般发生在男人即将赶赴战场前,是要求女人等待他的意思。
判儿又暴怒又窝火,“宿润墨你这个大棒槌,跑那么快你急着赶死投胎吗?!本公主才不会等你,你回不来,本公主就马上改嫁,不知道有多快活!”
吼了几嗓子,她才想起自己还没有嫁给宿润墨。
少女羞愤愈加地跺跺脚。
她牵着缰绳本欲往回走,想起什么,又弯腰拾起地上那朵野花。
“这样好看的花儿,扔了多可惜……我还是戴在头上吧,当然并不是因为他的缘故,而是因为我自己实在很喜欢这朵花儿。”
小姑娘碎碎念。
也不知是念给马儿听,还是念给自己听。
她把野花簪在鬓角,牵着小马驹转回营地。
山脚下有一座茶棚。
宿润墨行至此地,却看见谢容景和墨十三正坐在棚子外面吃茶。
他挑眉,“左右没寻见你们,怎么跑到这里吃茶?若是给司空辰的暗哨发现……”
话没说完,却看见那两人起身上马。
谢容景握着缰绳,“今儿这一场架,也算我们一份。”
墨十三认真地附和“他也曾是我们的先生,当年在金陵书院,常常教导我们心如花木,当向阳而生。如今先生走入歧途,我们这些当学生的,岂能坐视不理?”
两人年轻的面庞上噙着坚定。
宿润墨笑笑,没有拒绝。
金陵城早已戒严,三人费尽心思才潜入城中,却已是暮色四合。
三人皆都戴着青竹编织的斗笠,用以略微遮掩容貌。
宿润墨带着他们穿过繁华的旧院,淡淡道“花月姬曾给过提示,‘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再加上七月七又是‘因缘会际,天命相合’的重要日子,在今夜炼制丹药,将事半功倍。所以咱们只要找到金陵城‘因缘会际’的地方,就能找到司空辰。”
“你说的那些玄学我都听不懂。”谢容景没好气,“更何况金陵城这么大,究竟哪里才是因缘会际之地?”
这个宿润墨也说不上来。
他摸了摸下颌,“只能看皇上有没有给咱们留下什么提示了。”
三人沿着秦淮河往前走,四周街道店铺鳞次栉比。
已渐黄昏,灯火葳蕤。
路过一家成衣铺,谢容景无意一瞥,墙上挂着一套胭脂红的襦裙。
不知想到了谁,他目光黯淡。
三人行了两刻钟,天色渐暗,星辰已经升了起来。
宿润墨靠在石桥上,出神地眺望长河尽头。
墨十三从小摊贩买了几串烤豆筋,一边吃一边问“国师,咱们已经转了半个时辰,却半点儿头绪都没有。你说你既然算不出院长要在哪里祭祀炼丹,怎么不提前问问花月姬?弄得咱们像无头苍蝇似的。”
宿润墨没说话。
花月姬昨夜就走了,她那边也有要处理的急事。
沉默半晌,他道“皇上临走前还留下过一条提示,说是除了花月姬之外,还会有别人来帮咱们。”
“谁啊?”
墨十三吞下烤豆筋,有点好奇。
宿润墨摇摇头,声音有些凝重“‘他会用星辰为你们指路’。”
墨十三和谢容景对视一眼,两人都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墨十三仰起头望向夜空,长夜无边,星辰斑驳,一眼望去浩瀚无垠,却根本读不出任何名堂。
他喃喃自语“真不懂那些阴阳家、道家的人都在玩什么名堂,明明可以把事情简简单单地说出来,非得整这些虚头巴脑的玩意儿,好像一定要让别人听不懂才能显示他们的高深莫测。”
谢容景颇有同感。
宿润墨要占星问卦,两人不敢打搅他,于是凑到旁边看风景。
墨十三的目光不时流连过远处的花楼柳巷。
离开长安这么久,他有点想念凉州辞那位小美人了,也不知道她现在过得怎么样……
谢容景则凝着秦淮河水,脑海中一会儿浮现出苏酒的音容笑貌,一会儿又浮现出阿怜单薄而孤零零的身影。
他闭了闭眼。
努力驱逐掉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他正要收回视线,却意外察觉今夜河面上的画舫少了许多。
河面平静,除了倒映出两岸灯火,还隐隐绰绰有星辰在水中闪耀。
这些星辰仿佛排列有序,不约而同地组合成罗盘形状,共同指向一个方向。
谢容景心脏猛然一跳!
他望向宿润墨,那厮捻着手指头,正神神叨叨地念诵什么经文。
“宿国师!”他喊了声,“快看水面!”
宿润墨算卦被打搅,颇有些不乐意。
他不情愿地望向水面,顿时愣住。
星辰如有生命,在水里组合成一副太极八卦图。
如果他没有看错,图阵中央的那个点,正是当年赵家府邸所在的地方!
他神色凛然,“去赵府!”
长夜寂寥。
曾经辉煌的赵家府邸,早在数年前,就被萧廷琛用炸药给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