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疆的局势越来越乱,各种告急的文书与日俱增,雪片般飞往京城,往太康帝的御案上堆。舒悫鹉琻早朝的时候,群臣们各执己见,再一次吵得不可开交。
太康帝头疼欲裂,却也只能强打着精神,不时以指尖按着呯呯乱跳的太阳穴,以此减轻疼痛。
杜蘅按平日的时间进宫,因早朝未散,被宫女引到偏殿等候。
紫苏的身份,自然是不可能进入御书房的,只能坐在外面的亭子里等。
御花园里姹紫嫣红,站在亭中,还可遥望玉液湖。可再好的景色,一连看上几个月也会腻不是?何况,这里是宫中,她可不敢到处乱逛钚。
正百无聊赖地数着树上的蚂蚁,远远看到一名内侍领着个身着绿色官服的文官走了过来,定睛一看,还是个熟人,心中一喜,脱口唤道:“楚少爷!”
奈何楚桑心事重重,加上如今他官居六品,大家都尊称一声“楚大人”,鲜少有人唤他楚少爷。此时又是在宫中,根本没想到是在叫他。
紫苏见他目不斜视地从身边走过,竟是头也不转,一个箭步蹿了过去:“楚少爷!荬”
楚桑猛地停步,两人打个照面,彼此都是一惊。
“紫苏?”楚桑下意识地左右张望,没看到杜蘅,心下稍安。
紫苏盯着他略带点病态的红色的双颊,吃惊地脱口嚷道:“楚少爷,你生病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楚桑抬手摸了摸脸,勉强挤了个笑容出来:“还,还好~”
紫苏一脸的热情:“好什么?看你这样子风一吹就倒了!一会让小姐给你再把把脉,好好调理调理!”
看了一眼他要走的方向,笑得更加开心了:“楚少爷这是去御书房?正好,小姐也在呢!”
“不用了~”楚桑下意识地拒绝:“微恙而已,不敢劳烦世子妃。”
“举手之劳,什么敢不敢,大家又不是外人!”紫苏瞪他。
不是外人?
楚桑沉默了。
他曾经也以为,虽然身份上天差地远,但这一路走来,也算是共过患难。
他虽然不够资格与她并肩,勉强也能做朋友。
现在才发现,自己太天真了。
发现站在门口的内侍正冷着脸朝这边看,紫苏才认识到自己的嗓门大了些,略有些心虚地压低了声音:“别瞎扯了,先办正事要紧。”
楚桑有些哭笑不得。
明明是她突然蹿出来拉着他说了一大堆,这会倒变成他在瞎扯了?
“快走,快走!”紫苏胡乱挥手,打算撤回凉亭。
“等等~”不知哪来的勇气,楚桑忽地叫住了她。
不能只听南宫宸的一面之词,就乱了方寸,受人摆布。
“还有事?”紫苏回眸。
楚桑默了一下,艰难地问:“我听说,世子爷是二小姐的外祖收养长大。因此,世子爷与二小姐青梅竹马,感情甚笃。不知是也不是?”
紫苏诧讶:“问这个干什么?”
“呃~”楚桑目光微闪:“好奇。”
紫苏道:“七爷的确是自幼被顾老太爷收养。至少青梅竹马嘛~”偏头想了想,忍不住笑:“也没错~”
七爷肯定认识小姐,至于小姐是不是认识七爷,那可就难说了!
楚桑的心脏又是一缩:“不知世子爷是否找到了当年拐卖他的人牙子?”
紫苏一愣。
她本来就不擅长说谎和掩饰,冷不丁被他一问,目光瞬间变得古怪起来。
一丝绝望从心底滋生,漫延,不断向四肢百骸扩散……
楚桑握紧了拳头:“怎么不说话?”
紫苏移开视线,吱吱唔唔地道:“我,我不知道?七,七爷从没提过。再,再,说了,都,那么久的事了,也没必要追究了吧?”
说谎!
相识这么多年,紫苏的脾气他还不清楚?
忠心耿耿又爱憎分明,怎么可能表现得这么宽容大度?
唯一的可能,就是世子爷的“仇”已经报了,且真相正如南宫宸所言!
所以,她才会不敢看他,才会言不由衷!
楚桑的心越来越冷,声音也不自觉地紧绷:“那二小姐知不知道,我爹其实是人牙子?”
紫苏笑得更勉强了:“是吗?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说谎!说谎!
二小姐也许温和善良,做事从不糊涂。
就算当时不清楚,也未追查,但之后两人要合作,怎么可能不查他的底?
楚家在京城也算是有些名气,当年的事又闹得那么大,以萧绝之能怎么可能查不到?
他,果然被杜蘅和萧绝联手耍得团团转!
楚桑悲愤莫名,浑身冰凉。
风吹过来,竟开始瑟瑟发抖,好象五脏六腑都浸在冰雪里,那种从骨子里散发出的寒意,渗透到骨骼和血液中,冷得让人就算跳进水炉中,也无法缓解和温暖!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他却一直拿仇人当恩人,天底下还有比他更可笑,更悲催的人吗?
种种情绪激烈地交缠着,翻涌着,在体内撕扯着,咆哮着,掀起惊涛骇浪,撞得痛得他几近窒息。
而大病未愈的身体,哪经得起如此激烈的情绪?
他面白如金纸,猛地张嘴吐出一股血箭,眼前一黑,轰然倒了下去!
“楚少爷,楚少爷!”紫苏眼睁睁地看着他倒下,骇得尖叫了起来,张开双手将他死死抱住,转过头冲着身后狂呼:“来人啊,救命!楚少爷吐血晕倒了!”
侍卫奔过来,从紫苏手中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