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他们一群大孩子这般欺负一个小孩子,挽兮的胸臆间有火苗窜起,可在这里,她对于他们来说就是虚无的,她什么也做不了。
普通草线织就的袋子怎能忍受这般的拉锯战,这会儿已经到了拉扯的极限,草线断裂开来,袋子里头的东西滚落了一地。
其中有几样滚到了挽兮跟前,她一看,野山参、茯苓、枸杞……都是些常见的补血补气的药材,只不过模样都不太好,有一些甚至都没长成。
“好啊,你居然敢私自偷盗药圃!”周围的孩子一脸吃惊,对着银发小男孩又是一顿打骂,而且这回他们找到了借口,下起手来更是变本加厉、肆无忌惮。
“不,山……挖……”打骂间,可怜的银发孩子只能断续挤出这几个音节,他想说自己没有偷药圃的东西,这些都是他在外头的山上挖的。
可是他没有机会,不过片刻,他的手臂,以及露在衣服外的身体,已经变成了肉眼可见的青紫交加。
“住手!都住手!”挽兮再也看不下去了,她冲了上去,挡在了那些施暴的孩子面前,试图把银发小男孩护在身下,然而就如之前的情况一般,这一切都只是徒劳,那些拳头透过了她的身体,精准无误地落到了小男孩身上。
“别管这些药材了,快跑啊!”
看到小男孩伸出手,仍然想要把滚得到处都是的药材捡回来,挽兮只觉得这个孩子怎么这么死脑筋呢,不过都是些随处可见的不值钱的药材,丢了再找就是了。
银发小男孩的这个行为,如挽兮所料,果然受到了更多的嘲笑与“关照”,那只伸出的小手,在承受了多次踩踏,以及最后不知道来自谁的一脚重踢之后——
终于断了。
手指与手掌呈现出一个奇异的形状。
挽兮捂住了嘴,难掩心中酸涩。
想到自己在梦境里差点被怪脸们杀死,难道现在,她也要眼睁睁地看着鄢列被这群恶魔打死吗?
“鄢列你快点醒过来,这全都是假的!”
她一遍又一遍地喊着,不肯放弃。
或许是天神真的听见了她的心声,又或许是这个梦境还不想那么快置人于死地,就在银发小男孩快要撑不住之际,周围的孩子们渐渐停下了动作。
“有人来了,快走!”
远远地看到有人往山坡上走,所有孩子马上一窝蜂地作鸟兽散,唯留银发小男孩趴在原地,剧烈地咳嗽了一声又一声。
他的情况很不好,甚至咳出了血迹,但挽兮还是长松了口气。
漫长的折磨终于停止了。
“鄢列,你又和谁打架了?”很快,山坡下上来了一个人,是个成年男子,身上也装饰着彩色饰品,看到银发小男孩的模样,狠狠地皱起了眉。
银发小男孩没理他,擦了擦嘴角溢出的血沫,继续用另一只还能动的手去捡地上的药材。
“这明明就是被别人欺负了,你眼瞎?”挽兮的双手攥了起来。
可是对方当然听不见她说的话,继续道:“我是来告诉你,你娘刚刚没了,你知道我找你找了有多久吗?如果不是族长让我找你回去见上最后一面,我都懒得来管你……”男子絮絮叨叨的,一副没好气的样子。
挽兮完全不想听他说下去了,她下意识地转头寻找银发小男孩,却在看到他的模样时,心下“咯噔”了一声。
小男孩一动不动地坐在原地,还维持着方才捡药材的样子,那对淡色双目无神地盯着地面,空洞得可怕。
男子见他没有反应,也懒得多说,转身下山了,反正他已经把话带到了。
“鄢列……”挽兮张了张嘴。
原来他找来的这些药材,是拿回去给他的娘的。
许久无言,她偎在他小小的身子旁坐了下来,以一种静默的方式陪着他发怔。
现在她能做的也只有这样了。
“你......谁?”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了一个小小的声音,就响在了她的耳边。
挽兮转过头去,正正对上孩子稚嫩青涩的眉眼,此时它们完全看不出日后那璀璨摄人的痕迹,唯有泛着血丝的浮肿与狼狈。
可是他的这句话犹如火焰,一下点燃了挽兮心底那根名为希望的线,“鄢列你能看见我了?”他能看见她,是不是意味着他们很快就能从这个困局里出去了?
他也不用再受欺负了。
小男孩目光空洞地点点头,声音平淡如一潭死水,“一直……见。”他说得很慢,也很吃劲。
“你怎么……”
回想入梦以后听到他寥寥无几的言语,直到这时,挽兮才惊觉鄢列的语言似乎也有障碍。
内心的惊喜一瞬间下去了大半。
她怔怔地注视着眼前的孩子,心情变得十分复杂。
在意外进入鄢列的梦境之前,她从未想到,那个桀骜冷艳、心狠手辣的白雀大人,竟然会有着这样的过去。
她微微闭目,唇边慢慢地吐出了一口气。
不过眼下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花了一些时间,挽兮才了解到,原来鄢列一直都能看见她,也能听见她说话,只是他并不认识她,也不能理解她究竟在说什么罢了。
如今的鄢列只有三四岁孩子的智商。
在他的梦境中,他完全不记得外头的事情,也不知道后来长大的经历,与她不同。
因此当挽兮跟他讲这里的一些都是假的时候,他完全无法理解。
“假作真时真亦假,梦里的一切看起来再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