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绿袖回来的时候,只见宁砚泠躺在床上,满脸纵横交错的泪痕。
她比宁砚泠更早些儿知道橙心要出宫的事情,此时也无可奈何。搬动过的椅子,桌上的空药碗,都在无声地告诉她,橙心已经来过了。
“姐姐……”绿袖轻轻地唤了一声,宁砚泠毫无反应。绿袖便凑上前去探了探,只听她呼吸均匀,想来是睡着了。只是眉头还微微皱着,舒展不开。
“算了,睡罢。”绿袖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她轻手轻脚地打了一盆温水,取了帕子来蘸湿了,替宁砚泠擦脸。也许方才的汤药里有安神的成份,宁砚泠睡得很熟,任由绿袖擦拭泪痕,并没有醒来。
到了黄昏时分,绿袖得了消息,橙心收拾好东西准备出宫了。她看宁砚泠服了药,睡着还未醒,便悄悄取了梯己银子塞给管事的嬷嬷,赶在橙心出宫前去见她一面儿。
“橙心姐姐——”绿袖远远地望去,只见橙心在萱室殿门口立着,一旁的太监正在翻看她的包裹,做最后的检查。
橙心听得有人唤她,抬头四下里一看,便看到了绿袖。她重重地叹了口气,道:“你怎么来了?”
“我知道姐姐今日出宫,特意来送一送。怎么,不欢迎么?”绿袖看着橙心的样子,心不在焉不知在想什么,复又想起宁砚泠为着她定是痛哭,不禁心头火气,口气也变得冲了起来。
橙心没料想她会说这么一番话,一时愣神。可这样子在绿袖看来,竟好似无所谓一般,更是气忿,心道:姐姐白和你好一场,她现在病着,你瞧着也无甚挂心。
“不,不是的。”橙心回过神来,瞧着绿袖面色不善,知她在生自己的气。可是自己出宫,也实在是无可奈何之事。于是,她叹道:“你来送我,我心里欢喜得很。”
她言辞恳切,绿袖看着心里的气稍稍消了些儿,便道:“若是姐姐全模全样地站在这儿,她必是要来送送你的。可是她现在病着……”
“叫她保重好身体罢……”橙心想到宁砚泠,心里难受得紧,脸上也显出落寞的神色。
“好了,姑娘早些儿走罢。”小太监检查好了包袱事,重新叠拢,打好结,双手递到橙心手上,催促她快走。
“姐姐——”眼看橙心就要走了,绿袖发急道,“你这一出去,我们姐妹就不知何日能再想见了,你不给我们留个贴身的物件儿做个念想么?”
听了她的话,橙心紧了紧手里的包裹,道:“不必了,现在日头不早了,未免得公公难做,我得走了。你也快些儿回去,照料好你姐姐是正事。”
“哼——”绿袖听了冷笑道,“姐姐好狠的心,这就走了,连个念想儿也不给留。”
橙心听了,也不辩解,只道:“你快些儿回去罢。”绿袖听她话里话外都是叫自己走的意思,哼了一声便走。
看她走远了,小太监道:“姑娘这又是何必,哪怕给条帕子呢!”
橙心低头道:“既是走了,就清清静静地走,留着这些儿物件做甚么。他日若是再见,也不知是个什么情形,只求她别恨我。”
那小太监原有些耳背,方才绿袖气急,拔高了嗓门说话,他自然听得一清二楚。这会儿橙心低着头这一番言语,他竟是一字也未听清,只道橙心受了埋怨,自己嘀咕半日。便也不言语,只任由橙心去了。
他和橙心也无甚交情,便将这事告知旁人,听不清的话又加上了自己的臆想。一时萱室殿里的宫人都道橙心左性儿,也又说她不义的。最后传到了唐嬷嬷的耳朵里,直打了这耳背的小太监二十大板,贬入浣衣局才算了局。
自此,萱室殿再无宫人敢传小话儿。而这段时日,宁砚泠一直病着,李太后特准她将养一段时日,她便一直没出过门,绿袖怕她生气也什么都没告诉她。这段故事,她竟是一字未知。
病中休养的这段时日,宁砚泠心中益发清明,她知自己对楚皇生出了些许逾矩的情愫,更像是在花盆里错栽了小树,稍稍长大便容纳不下,若是拔去,便是连花盆也要一起碎去的。但是好在及早拔掉了,错误的因,必然得到错误的果。一切,无可再怨。
而橙心的离去,则更让宁砚泠忧心,她走的时候只说家里出了点事情,也不知现下如何,她过得可好。宁砚泠闲暇时也会发呆,若是叫绿袖看见了,定是会抱怨半日“只记得没良心走了的,全不顾眼前对你好的”。
每次绿袖抱怨,宁砚泠只得抚慰半日。后来怕她抱怨,便渐渐不再想了。不曾想竟成了习惯,后来竟是一次也没有再想起过。
就这么将养了二十来日,终于到了立冬。
细雨生寒未有霜,庭前木叶半青黄。
蒙蒙细雨一连下了好几日,天气一日寒似一日。有供奉细心看顾,太后赐下的药材焙着,宁砚泠的身体算是恢复如常了。
她又开始每日去太后处请安,日常陪公主上书房读书。只立冬这日,楚皇按祖制须得率群臣去京都北郊行迎冬之礼,并赐群臣冬衣、行矜恤孤寡之制。
因着边关上呼颜族叛乱连年未平,征夫十人去,不过二三人还。故而今年又特意将军户遗属召来,优待厚恤之。
迎冬之礼,后宫也得随行。李太后、张太妃,和凌宜公主都去了。但是婕妤和昭仪等由于份位较低,并没有伴驾。宁砚泠大病初愈,太后也免了她侍奉公主的一应事务,许她在宫中等候,侍奉公主晚膳。
待这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