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才短短一日一夜,杨老太太便老了十岁不止,脸色蜡黄的躺在床上,平日里不甚明显的老人斑彼时已爬了满脸,瞧得大杨氏与杨氏进来,眼中先是高兴,然后便转为了羞愧,嘴哆哆嗦嗦的要说话,翕动了几次嘴唇后,方断断续续艰难的说了一句:“你们姐儿俩回来了。”
看得大杨氏与杨氏的眼泪霎时就来了,大杨氏抢先一步走到杨老太太床头坐了,正要说话,一旁杨大太太已先忍不住哭了起来:“两位姑奶奶总算回来了,再不回来,你们的大哥可就要被人打死了,求两位姑奶奶一定要救救他,不然他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我们孤儿寡母可要怎么活……”
话没说完,已被大杨氏冷冷打断:“你们孤儿寡母要怎么活那是你们的事,与我们姐妹何干,我们巴不得他死在外头,省得活着浪费粮食,害母亲这么大年纪的人了,还要为他操心!”
杨氏也冷冷道:“况他这不是还没死吗,你就‘孤儿寡母’上了,难道你与我们一样,也巴不得他即刻死在外面?”
说得杨大太太眼里有怨毒之色闪过,却是不敢再说,她的确巴不得杨大老爷就此死在外面,省得再拖累他们母子,对这个男人,她早已是彻底死心;可她的长子杨继本接掌杨家的产业时日尚短,杨大老爷活着一日,就能为她的儿子占着家主的位子一日,等到她的儿子将一切都牢牢的掌控在自己手里后,她管杨大老爷死不死,与她一文钱的关系都没有!
见杨大太太满脸的泪水,一旁杨二太太则是满脸的不忿,杨老太太便是再难以对两个女儿启齿,这会子也不得开口了,“我知道你们生你们大哥的气,我何尝不是一样?我只恨我为什么不早早的随你们的父亲去了,也省得如今还要活着拖累你们……”说着流下泪来,“可我就算再生你们大哥的气,那终究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又如何真能眼睁睁看着他被人打死?说不得只能腆下这张老脸,求你们姐儿俩救他一救,我也知道他这些年来拖累你们姐妹不少,可他毕竟是你们的亲大哥,身上流着与你们一样的血,就当是我这个做母亲的求你们了……”
一席话,说得是断断续续,艰难至极,直看得大杨氏与杨氏越发的火大,杨氏因尖声说道:“什么亲大哥,我们没有这样的大哥,还不够丢脸的呢,叫我们在各自的夫家都抬不起头来!母亲您也是,也别管他了,就让他死在外头,不然总有一日,这一大家子人都会被他害死!”
大杨氏虽没说话,却也没出言反驳杨氏的话,显然杨氏这话也是她的心声。
杨老太太的眼泪就流得更凶了,哽声说道:“我知道你们恨不得他死在外面,我昨儿个刚得知此事时,何尝不是与你们一样的想法,他若直接死在外面也就罢了,可他这不是还没死吗,叫我当娘的如何能明知他还没死,却也不再理会他的死活?就当我当娘的,求你们姐儿俩了,求你们瞧在我当娘的一片心的份上,就救他一救,我给你们磕头还不成吗?”说着,便欲起身给大杨氏和杨氏磕头。
大杨氏就坐在她床头,见状忙一把将她扶住了,放缓了语气说道:“母亲这是做什么,难道是想叫我与妹妹天打五雷轰吗?我和妹妹也不是说不救,只是事出突然,我们这会子也是一筹莫展,您好歹容我们先将事情的经过弄清楚,看能不能想到法子再说可好?”
说完,不待杨老太太发话,已冷声问杨大太太:“那些服侍他的人都是死人不成,那样一个大活人不见了,竟也能不知道?账房的在外院当差,还算情有可原,那些近身服侍他的,都是干什么吃的,若是他们能早些发现人不见了,又何至于酿成今日大祸!把那些人全部给我打死了扔到乱葬岗子去,也好让府里其他人瞧瞧,不尽忠职守会是什么下场!”
杨大太太有了方才的教训,这会子自是不会去触大杨氏的霉头,只是低声说道:“那些服侍的人说这阵子老爷每日都是白日睡觉,晚间才……叫人服侍,所以昨儿个她们也以为是这样,等到她们发现不对时,事情已经发生了。我已命人将那些人都打了一百大板,既然大姑奶奶发了话,我这便让人将她们扔去乱葬岗子。”
杨大太太话虽说得隐晦,大杨氏又岂能听不出她的言外之意,杨大老爷只在晚间要人“服侍”,那些服侍的人必定晚间也不能睡,可不就只有与他一样,换成白日再睡了?而杨大老爷这阵子必定也是闹得实在不像了,所以不论是杨老太太,还是杨大太太,都懒得再去管他,不然也不会在杨大老爷都离家那么久之后,她们才知情了。
只此时此刻大杨氏也顾不得追究这些了,她问起另一个问题来:“知道那些人是什么来头吗?他们难道不知道杨家是宁平侯府与侍郎府的姻亲,竟敢这般嚣张!”心里却已隐约猜到,对方来头必定也不小了,不然以杨大老爷那怂包样儿,只怕才一被对方拿住,已报上了宁平侯府与君府的名号,可对方却依然敢截了他的指头,还扬言不还钱便打死他,显见得是有恃无恐。
果然听杨大太太道:“当时是二弟与本儿一块儿去见的来人,一见面二弟便报上了两位姑老爷的名号,可对方却扬言,不过……不过区区一个没有落魄的侯府和一个没有实权的从二品官,他们家主子还不看在眼里……等他们走后,本儿忙使心腹之人去打探了一下对方的底细,方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