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浅菡一身月白色镶菊花扣对襟褙子,湖色挑线裙子,乌油油的头发挽做堕马髻,戴了蝴蝶双飞展翅步摇,因身量见长,眉眼也长开了,行动间颇有些弱柳扶风之姿,一进来便笑容满面的给君璃见礼:“见过大嫂。好些时日没见大嫂了,大嫂一向身上好?因我前些身子有些不适,怕过了病气与大嫂及大嫂腹中的小侄子,所以一直未来探望大嫂,还望大嫂见谅。”
一副与君璃从不曾有过龃龉的亲热样儿,瞧在不知情人的眼里,还只当姑嫂二人自来有多么要好呢!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是君璃脑中闪过的第一句话,但当着满屋子的下人,她也不能直接冷脸以对容浅菡,便只是淡笑道:“二妹妹客气了,你养好身体要紧,横竖咱们一个府里住着,抬头不见低头见,什么时候见面不是一样?”
又请容浅菡坐,命一旁侍立的菊香上茶上果品点心来。
容浅菡忙笑道:“咱们又不是外人,嫂嫂何必这般客气?对了,这几日小侄儿可还闹嫂嫂闹得慌?我瞧嫂嫂都瘦了一圈儿,必定是吃得不好,整好儿方才厨房送了一道玉珍八宝乌鸡汤来,我尝着还对味,便让人另做了一盅给嫂嫂送来,嫂嫂要不趁热吃一点?”说完自身侧的丫鬟手里接过一个银制珐琅盅打开,霎时鸡汤的清香味儿便弥满了整件屋子,让人垂涎欲滴。
君璃怎么敢喝容浅菡送来的汤,不但容浅菡送来的汤她不敢喝,事实上,整个宁平侯府上下包括太夫人屋里送来的汤她都是不敢轻易喝的,所以闻得容浅菡的话,她仍是淡笑:“多谢二妹妹的好意了,只我才吃了饭不久,这会子还不饿,不如让丫鬟将汤收起来,等我饿了时再吃不迟。”
晴雪知机,忙上前就要接过容浅菡手中的汤盅。
容浅菡却不给晴雪,只是看向君璃继续笑道:“可这汤凉了就不好吃了,嫂嫂莫不是担心我在里面加了有对嫂子身体不利的东西?嫂嫂若是不放心,不若让人取两个碗来,当着嫂子的面儿,我先吃上一碗,这样嫂子总可以放心了罢?”她说话时语气虽然仍很柔和,脸上也还带着笑,但眼里却分明已有焦躁和不耐之色闪过。
这样一来,君璃就更不敢喝她的汤了,似笑非笑道:“二妹妹这话是怎么说的,自家骨肉至亲,我怎么可能会怀疑二妹妹在汤里加了什么?只我这会子实在吃不下,二妹妹若实在担心我下去后不会喝你送来的汤,不若就一直待在这里,等到我饿了,亲眼瞧见我吃下去为止?整好我这些日子闷在屋里,也实在闷得慌了,二妹妹若是不嫌弃,就陪我打发打发时间?”
对容浅菡来说,拉下脸面来仇人面前赔笑示弱已经是奇耻大辱,几乎不能忍受的事了,若不是为了她们的所谓“大计”,她才不肯这样作践自己,满以为她只要把来意一说,君璃立刻便会受宠若惊的喝下她送来的汤,——谁知道君璃却百般推诿,还拿话来激她留下来,她才不要留在仇人的屋子里,白白让仇人那无耻的嘴脸恶心到自己,贱人今日不喝就算了,她再从厨房那边着手便是,贱人在明她在暗,就不信打不掉贱人腹中的小贱种!
当下计议已定,容浅菡因起身道:“嫂嫂这会子既然不饿,那妹妹也就不勉强嫂子了,等嫂嫂什么时候饿了再喝汤也是一样,只妹妹还得去给祖母请安,怕是不能留下来陪嫂嫂打发时间了,还望嫂嫂见谅,妹妹便先告辞了。”
容浅菡说完,便又屈膝给君璃行了个礼,被她的丫鬟拥着走了出去。
余下君璃确定她走远后,第一句话便是吩咐人去将廖妈妈请来,让廖妈妈看那汤里可有加什么东西。
谁知道廖妈妈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她虽经过见过的事多,到底不是大夫,君璃无奈,只得吩咐锁儿:“悄悄把这盅汤送出去,找几个可靠些的大夫瞧瞧,汤里可有加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虽然君璃觉得容浅菡应该不至于蠢到那个地步,但她今日实在来得突然,最重要的是,前几日大杨氏的心腹陪房,如今在容浅菡屋里当差的周百木家的的儿媳妇曾出城去过一趟,目的地正是宁平侯府的家庙,还在里面待了差不多半个时辰才离开,君璃可不认为这两件事之间没有联系,只是巧合,所以她就算是打点起十二万分的精神也不为过。
锁儿知道兹事体大,也顾不得骂容浅菡了,答应了一声,便提着那汤盅急匆匆的去了。
余下晴雪因啐道:“二小姐也不知安的什么心,竟巴巴儿给奶奶送起汤来,就跟素日里与奶奶有多要好似的,谁知道那汤里加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坠儿道:“这还用说,自然安的是坏心,小小年纪便这般歹毒,果然不愧为大夫人的女儿!”
两人说着,见君璃面色有些不好看,只当她气得狠了,到底没有再说下去,园子自然也是不必再逛了。
锁儿的手脚倒也快,不过只一个多时辰便自外面回来了,一回来便铁青着脸恨声道:“奶奶果然没料错,那汤里果然被加了不干净的东西!”
君璃闻言,只觉满心的不可思议,道:“加了什么?是红花还是麝香之类的?”
“都不是。”锁儿却摇了摇头,“奶奶一定想不到,别说奶奶想不到,便是寻常年轻一些的大夫都未必知道那东西,那东西名唤‘碎骨子’,提取自淡竹叶的根,很容易得来,但却很少人知道。大夫说这东西对寻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