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昌龙因为羞臊脸上凭添了几分胀红,而这种神情落在随他而来的几位金吾卫眼中,顿时让他们眼珠散落一地,这还是自己认识的那个老大么?那个杀伐果断,总是挂着一脸森然冷意的老大到哪里去了?
这个看起来十分苦恼的少年究竟是什么人?那块握在老大手中的腰牌又是怎么回事?为何老大见到那块腰牌后,整个人的态度都发生了如此大的转变?
他们眼神闪烁,俱是疑惑。可坚定的右手依旧稳稳地扶在了刀柄之上,不敢有丝毫懈怠。
“十三先生,你看……”张昌龙欲言又止。这个时候,街上的行人已经开始渐渐多了起来,如果不能以果断的姿态处理完茶楼里的这件事,那怕是会惹来更多的麻烦,造成的影响也会更加大。
而此地既然有天枢处执事在,他自然不能擅专,可看到吴桐脸上变幻不停,似乎难以决断的神色,张昌龙不禁有些焦虑,于是,他这才迟疑着开口询问。
吴桐自然知道这事不宜久拖,当以快刀之势将在此间的乱麻斩开,可他总是狠不下这份心来,一时心中纠结不断,犹豫难决。
他不自禁想到,如果是朝夕夕在这里,想必不会像自己这般软弱。或许换天枢处另外任何一个人来,都会很快做出决定吧。
终于,他的神情定格在决然之上,目光微凛,正欲开口,却有人动了!
那是一个茶客,一个已过五旬的茶客。
他一直在人堆中,随着众人表现出极其畏惧的样子,只是眼神中始终透着一丝平静,因为头有些低垂,便无人发现他这丝平静的可怕。
直至,他看到吴桐脸上神情的最终定格,他猜测对方必定要下手了,于是,先下手方能为强,后下手就要遭殃。
这个茶客的双腿不再与旁人那样颤抖,连佝偻着的背都在瞬间挺直,他深吸一口气,纵身而起,抬手便是一掌向金吾卫中的一人当头拍落。
虽然事情发生毫无征兆,可金吾卫的训练有素在这时显露无疑。即便是猝不及防,也只听“锃”的一声金属相擦声在空气中响起,几柄长刀同时出鞘,随即闪起寒光向那只手掌砍去。
可拍落的那只手便是这样,只是略微变换了几个角度,便从刀光交错中一掠而出,悄无声息地拍落在那名金吾卫的头顶。
刀光还在半空绽开,而那名金吾卫身躯却是一震,然后,有几行血丝从眼角,鼻下慢慢淌出,在微黑的脸颊上勾勒出几缕殷红的细线,点点滴落,在磨得近乎看不出颜色的地板上化成朵朵透着艳丽的红花。
“老三!”有金吾卫急叫道。可是,回答他的只有钢刀从手中无力滑落,掉在地上的当啷声和有什么重物与地面相触时发出的一声扑通闷响。
张昌龙目眦欲裂,这几位金吾卫都是从镇北军开始便一直跟着自己的伙伴,自己始终视他们为兄弟,而他心中也清楚地感受到,对方视自己也是如此。两年来,各种大风大浪都已经过来了,却没有想到会在这里,不过片刻,就有一人阴阳永隔。
他知道手下这几位金吾卫当初也是军中的强者,可便是这样,几人联手,竟然连对方一击都没有挡下,惊痛之余,他眼瞳骤缩,冷冷说道:“修行者!”
这个结论在众人心中不再有任何疑问,能有这般手段如此修为,无视几位军中强者悍然出手,依然轻松击毙一人的,除了修行强者,怕是也没有其他什么身份可言。
那茶客傲然一笑,说道:“我等只是来此处喝茶消遣,偶尔说得几句愤懑之言,又算得了什么事,居然劳动这位大人出手杀人。看来,我们因为激愤而说出的话也并不错。”
“只是,不管如何,我们是不会束手就缚的。如果想将我等拿下,那,大人,请,请不要客气!”
周围的诸多茶客听到此人一口一个“我们”,分明是将自己与他绑在了一起,于是正要各自出声辩解,却猛然觉得周围的气流开始变得肆虐起来,那无形的压力堵着胸口,便连一个字都出。
吴桐并没有去注意到张昌龙抑制不住的怒喝,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躺在地上的那具冰冷的躯体下逐渐洇开的大片红艳,那抹红刺得他的眼睛生生作疼。
或许,如果自己刚才早点下决断,他便可以不用死。我没有杀伯仁,可伯仁却终究因我而死,这想必是我的过错。
吴桐抬起头,看到张昌龙早已同那个茶客缠斗到了一起,可是因为情绪的太过波动,出手之间便失去了以往的冷静,反而在对方从容不迫的挥挡拍击中渐渐落于下风。
终于,张昌龙被一掌拍在肩上,念力随着掌沿炸开,只听“喀”的一声脆响,他的肩膀便软绵绵地垂了下来,分明是已经脱臼。
几名金吾卫抢上前来,却被那茶客连出几掌,拍地向后飞去。
那茶客面上浮现一丝狰狞,右手紧握成拳,天地元气汇聚过来,包裹在他的拳头之上,而他整个人身上开始散发出凛冽的杀机。
终于,他双眼圆睁,轻喝一声,抬肘便欲挥拳击出,却听得边上有人开始轻声说话。
“原来,有时候心软并不是什么好事!”
那茶客转头看去,眼眸中看到的却是吴桐布满哀伤的眼神,而从这少年口中缓缓而出的话语却好似用尽了他全身的力量:“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有错,那就要改,所以,你要小心了!”
有天地元气开始围绕吴桐旋转,虽然不多但是精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