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两挑好躺椅,又去买手机,买手机的时候致远见时间不早了,打电话嘱咐仔仔让他点餐给爷爷和妹妹先吃,他们两回来要晚些。仔仔点的餐到了后已经六点半了,老马还在那里打纸钱。祖孙三人吃完饭天已黑了,每张纸上打了八十四个印子,够了,剩下的空白老马没力气打了。
饭后抽完一锅烟,老马攒了些精神头,一看表晚上七点半——昼夜交界——正是烧纸的好时机。他去厨房翻出个小铁盆来,然后捧着盆、纸钱和打火机,拄着拐杖到了阳台上。他坐在椅子上,窝着身子点火烧纸——难受。他叫仔仔帮忙,叫了十来声仔仔不应,最后只得把漾漾叫过来。
“漾儿,过来!帮爷爷烧纸好不好!”
“好!”漾漾屁颠屁颠地跑来。
“你先跪下,朝北边!”老马指着北边用拐杖轻敲漾漾的膝盖,示意她跪下。
“嗯?”漾漾站在那儿困惑不解。
“爷爷给你的大黄金锁你喜欢吗?”
“我不喜欢……”
“为什么?”
“太重啦!”
“哈哈哈……太重了——这个理由不错!那天爷爷给你金锁时你是不是给爷爷磕头了?”
漾漾翻着光溜溜的脑仁,而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你还记得怎么磕头吗?”
漾漾又点点头。
“你先跪下!”
“干什么呀?”老马越是拉扯漾漾,漾漾越是机警地往后退!
“哎,怎么这么费劲!”见漾漾离自己一米远,老马双手放在大腿上,无助地抿嘴叹气。忽灵光一闪,说:“过来!爷爷给你五块钱!”老马从兜里掏出一张票子抖给漾漾看。漾漾伸手去抓钱。
“那你先跪下!”
漾漾笑嘻嘻地跪下,跪下后还在伸手捞钱。
“真是个小财迷!”老马一改焦急之态,笑了起来。他费劲地弯下腰,在小铁盆里点燃几张打了印子的纸钱,顿时小铁盆起了火。
“哦呦!烧着了!”漾漾跪着退后半尺,指着盆里的火说。
“来,你磕一个头爷爷给你五块钱!”
漾漾磕了一个头,老马给了五块钱。
“先别起来,待会还给呢!”老马笑眯眯地对漾漾说,漾漾笑眯眯地点点头。老马用拐杖搅了搅火,又朝小盆里放了五六张纸。“英英妈呀,今个儿给你烧纸了!你在那边好好的,你需要啥尽管给我托梦,我一溜给你寄过去……”老马小声嘟囔了好几分钟,漾漾捂着嘴只指着老马嘻嘻笑。
致远的办公桌面朝阳台,客厅阳台和屋里的阳台仅一墙之隔,仔仔突然闻到有烧糊的味道,蹭地一下出门来,在阳台上看到了这神乎其神的一幕——何一鸣惊得好像自己的世界倏忽间被人踢翻了一般!赶紧回屋拿ipad拍照,连漾漾磕头、老马付钱的画面也拍到了,一股脑发给了他妈。
两口子买完手机又去挑衣服,桂英付完账打开微信一看,倏忽间面目发青。她顶着舌头咬着牙,一路无话,只催致远赶紧往回赶。致远见色不对,问了两次,桂英不答,致远以为她心里想着工作的事,也不在意。
烧完纸祖孙两人来到客厅里有说有笑。四岁的漾漾藏不住兜里有钱的狂喜,跟猪圈里吃饱饭的猪仔一样在客厅里到处乱窜。老马烧了纸了一心事,又见漾漾跟喝醉了似的发癫发狂,看得不时捧腹大笑。仔仔等火彻底灭了,悄悄往盆里浇了些水,瞅着客厅里这一老一小两憨子,他异常平静地摇摇头,回屋继续写作业。一场史诗级大台风即将来临,仔仔在那屋里咧着嘴、晃着脑安心等待。
八点的时候,致远提着大包小包回来了,桂英走在前面,开了锁一脚踹开门,双手抱胸直奔阳台。她去阳台一看,果然地上是烧过纸的痕迹,她把小铁盆往客厅里端,到客厅正中间的时候先将铁盆举过头,然后使尽全身的力气将铁盆砸在老马脚下。咣叽一声——铁盆着了地,水和水里的灰末洒了一地,被砸折的铁盆咣叽咣叽在地上滚圈圈。仔仔大步跑出来,致远僵在原地,老马的白眼仁瞪得比漾漾还多。
“你为什么让漾漾跪着烧纸?”桂英指着老马大吼。
“你是不是疯了?你冲着我摔什么盆子?”老马也指着桂英大吼。父女两的反应和动作如此一致,不知道还以为演戏呢。
“我问你:你为什么让漾漾跪着烧纸?”桂英的声音突然沙哑。
“今天是你妈的祭日,烧个纸怎么了?”老马中气十足,语速飞快。
致远反应过来了,大步绕过战场抱走漾漾。漾漾进了屋才回过神来,吓得哇哇大哭,致远叫来仔仔询问怎么回事,仔仔边说边点击图片给致远看。罪恶无形
“小孩是纯阳之体!那人家家里老人去世让长子长孙顶盆的,哪怕他是两三岁也得顶!这是几千年的传统了!”
“小孩子是纯阳之体,没错!但是漾漾是个早产儿,她不到九个月生了下来!先在婴儿保温箱里住了一段时间,出院后不停地生病,六个月的时候得了百日咳——又在医院住了两个月!为了这个孩子我把高中老师的工作辞了,英英生产后搞得一身是病,仔仔那段时间住在晓星家一住住了几个月!漾漾现在身子还是弱得很,四岁多的体重不如人家两岁多的,吃饭吃不好,睡觉动不动惊醒,一年四季不停地感冒,即便现在是大夏天我也得时刻防着她感冒咳嗽;还有她胆气弱反应慢,交朋友险些是个障碍……你让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