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突来的暴风雨中断了楚天承所有的计划,在这样的天气里,他便是有破城计划也难以实施,除了等,他们别无选择。
他原本的打算是等过两天天气转晴后,他们再组织攻城,反正锦州被他们围得铁桶一般,不论是慕荣还是锦州城都已是他的囊中之物,所以他并不着急。
再者,天气如此恶劣,加之经过今日一劫,身为周军主心骨的慕荣成了那副德性,城中百姓人心惶惶,周军军心浮动,他以为可以悠哉地等暴风雨过后再图攻城,却根本没料到慕篱早有后手。
魏竘联军驻扎营地,狂风依旧,暴雨未歇,而将士们却在这样的环境下睡得很香。
长年在战场摸爬滚打、踏着无数人的鲜血和尸体活下来的人都知道,他们都是活在刀尖上的人,见过了太多暴尸荒野、埋骨他乡的同袍,谁也不知下一个会不会就是自己,不知自己会死在何年何月何地,落得无人收尸的下场。
所以,活着的时候就要拼命努力地活,尤其出征在外,能养精蓄锐时绝不放过任何可以休息的时间,养足了精神,在战场上厮杀时才能多一点精神多一分力气,才能提高自己的存活几率。
然而,他们谁也没想到,厄运会在这样狂风暴雨的夜降临。
大约丑寅之交,但听营地外山洪暴发一般的巨响,翻滚的波涛裹挟着毁灭性的力量向联军席卷而来,瞬间就吞没了整个营地!
山洪冲刷的轰隆巨响甚至都掩盖了狂风暴雨的声音,无数尚在睡梦中的魏竘将士都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已经被洪水彻底吞没!在洪流中挣扎喊救命的也不过扑腾几下,转瞬也被波涛汹涌的洪水卷走。
不过眨眼的功夫,这片营地就成为了一片汪洋,剧烈起伏的浪涛中,军帐、武器、粮草、木栅、军旗等时隐时现,但最多的当然还是随波漂浮的尸体和一些仍在拼命挣扎的人!
然而,所有的哀嚎、求救都被淹没在漫天的风雨和洪流中,其状之惨、其况之烈,天神不忍,佛魔亦惧!
这便是昨夜慕篱所说的天时地利人和的决胜之机。
就在慕家兄弟都被楚天承一招突如其来的杀手锏摧垮时,乘风却早已遵照云殁事前的交代,在夜幕降临后,趁着狂风暴雨自西北角门秘密出城,赶往槃水上游。
正如前述,天气如此恶劣,加之身为周军主心骨的慕荣又成了那副德性,城中百姓人心惶惶,周军军心浮动,楚天承和耶律图都没料到周军竟会留有后手。
而乘风此行只带了一千精兵出城,人数不多,目标较小,在这样恶劣的天气下暗夜行军更是成为了他们最佳的掩护,所以乘风得以平安抵达了槃水上游慕篱指定的堤口。
因这一场暴雨,槃水水位暴涨,好在槃水河堤修得够高够厚够坚固,所以才没有出现决堤毁地淹田没民宅的情形。而慕篱就是看准了这个绝佳的时机,命云殁转达乘风,趁夜行军赶到指定位置,待槃水水位上升到最高时毁闸泄洪!
就这样,暴涨的洪水瞬间便吞没了临河三个县城大半的土地房屋,自然在戾山脚下槃水沿岸安营扎寨的魏竘联军也不可能逃得过厄运。
当然,身为一国之主和楚天承和一军之帅的耶律图是逃脱了这场厄运,然而经过数次交锋后余下的约七万联军却几乎尽数葬送在了这场人为的灾难里!
相同的数字,同样是伏击,一切都好似在为当初葬送在长河谷的七万多将士报仇雪恨。
刺史府邸别院中,立在廊檐下望着天外的狂风暴雨,慕篱似乎感应到了槃水边这场惨烈的天灾加人祸,不由地悲悯爬上眉头。
他低头从怀中掏出一个锦囊,取出囊中一张字条,但见字条上清清楚楚地写着:欲解锦州之危,唯有——以水代兵。
慕篱的目光在“以水代兵”四个字上停留了很久,眉间的悲悯之色更浓,旋即又将目光投向了风雨大作的天外。
在他收到北境紧急军情的当夜,便有人半夜从窗棱缝里塞进了这张字条。
送信之人刻意选在夜深人静时,刻意避过了包括四大尊者在内的所有人,可以想见此人不愿让任何人知道字条之事,更不愿暴露身份。
在昨日之前,他一直都未曾破解这“以水代兵”是何意,直到他感应到了变天的征兆,预料到了今日这场狂风暴雨,这才明白了这张字条的含义。
慕篱几乎毫不犹豫地就认定,这必定又是那神秘的恩公所为,只是此人究竟是何方高人,竟能一次又一次地未卜先知。
与此同时,在城北空无一人的瞭望楼上,两条身影迎着狂风骤雨并肩而立,遥望北方皆愁眉不展。
突然,长庚捂住口剧烈地咳了几声,待再摊开手掌时,赫见掌心一抹刺目的腥红!
“族长!”三长老心惊道。
长庚却冲他摆了摆手,然后将手向天外雨帘一伸,雨水瞬间便将他手中的血迹冲刷干净。
长庚收回手,仍负于背后,望着风雨大作的漆黑天幕透出浓重的悲悯。
三长老忧心道:“才不过四字而已,且我们也并未违背天意,不想竟还是会遭到反噬。”
长庚苦笑道:“这点反噬微不足道,是我应付出的代价而已。”
然后,他的脸上似又浮现出了欣慰,眼中好似看着某个人,浅笑着说:“好在他找到了正确答案,胜负终见分晓了。”
三长老却是望着长庚的侧影满脸心疼。
他还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