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望看着眼前碗里，跟喂牲口一般糟糕的饭菜，还有些稚嫩的脸庞上，竟然浮现出感激的神色。
并不是余望在感激食物的馈赠，相反，他已经近百年没有吃过这么糟糕的东西了。
也只有上一世，近百年前，还是十来岁小屁孩的年纪的时候，孤儿收容院的那个老头，经常把这些东西拿给他和其他孩子吃。
要是余望此时还有那‘凡间百岁以下第一人’的名头，坐在这里，恐怕那个叫李剩的老头，已经跪地不起，磕头到头破血流了。
可是没办法，现在的余望，只有十二岁。
按照正常轨迹，过不了多久，就会有人来到这里，像每一年都会出现的情况一般，给老头李剩一笔银子，然后带走他们其中某一个。
其中，女孩子被带走的机会大很多。
小男孩的话，如果唇红齿白，或者体格不错的，也会被优先带走。
至于像余望这种，十二岁还在这里的，属于滞销。
相貌不出众，体格也不健壮。
对于余望这类小孩，老头总是满脸厌恶，嘴里念叨着“一群没人要的东西，喂你们，还不如喂猪。”
所以每天的饭菜，能好到哪里去？
正因为饭菜的糟糕，曾经的余望，有时会在晚上和几个小孩子一起偷偷摸摸出去，在处于群山环绕的孤儿收容院的周围山林间，找点野味儿，打打牙祭。
不敢走远了。
首先，不识外面的路。
其次，山林深处，有着凶猛野兽存在，会吃人，这是李剩告诉他们的。
按照记忆，今晚的余望，还有其他几个孩子，由于受不了连续几天不见油水的糟糕饭菜，决定又再次出去，找点野味。
余望看着碗里的饭菜，没有动筷，摸着碗口，低声道“还真是谢谢你这个老头。”
要不是你连续十几天都是这些难以下咽的饭菜，恐怕今晚还真不会出去。
没出去的后果，就是在今晚暴毙。
整个孤儿收容所，被夷为平地。
只是因为天上有两个，当初被侥幸存活下来的余望众人视作神仙的人，在打架。
殃及池鱼。
连同李剩这个老头和其他没有出来的孩子一起，都死了。
骨灰都找不见的那种。
重生回来刚刚半天的余望，在思考一个问题。
命运的转折，到底该感谢李剩那几天糟糕的饭菜呢？
还是感谢那两个在天上打架，一开始被视为神仙，百年后在余望眼里就是废物的两个人。
仅仅是第四品境界的两个小修士而已。
要不是他们两个，余望可能会把吃上好吃的饭菜，穿上暖和的衣裳，就为了人生目标。
因为他们的出现，摧毁了十来年的家，也让当初的小余望心里，恐惧中，产生了一股野望。
正当余望陷入思绪之中时，旁边一个带着憨气的声音传来，打断了余望的思绪。
“望哥，咱们今晚去找点油水吧，这东西，真不是人吃的。”说着，面容憨厚，一身粗布衣裳的少年刘寒，嘴里包着饭菜，干呕了一下，但又强行咽了下去。
“是啊，望哥。我也觉得，该出去找点吃的了，我都饿得只剩皮包骨了。”
余望转动视线，看向第二个说话的少年，他名叫赵夭。
那一身臃肿的肥肉，是怎么在这每天比猪食都差的饭菜下形成的？
皮包骨？你那是一尺厚，带着肥膘的皮。
余望环视了一圈屋子里，坐在各处吃饭的少年和少女，眼神有些复杂。
这里面，有人成了北海独钓客的唯一弟子，抬杆便能收获一条大鲲。
有人成了云游四方的不世高人苦苦相求的传承延续，一步登天。
有人土鸡变凤凰，成了世间奇女子争艳的顶峰。
有人被魔头抓走，却最后杀了那个大魔头，自己成了真正的魔头，为祸人间，乐在其中。
有人福泽滔天，万劫不死……
而这些以后在这片人间名声赫赫的人物，此时，都还是十来岁大小的孩子。
他们的命运，可以说，就掌握在了余望的手里。
因为，每次晚上出去找野味，余望只会从中带一小部分人，下一次再带另外的一部分。
一次去的人太多，目标太大，而且人多了动静大，找野味难度也就大了。
可是因为知道接下来会发生的事，余望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怎么办？
留下来的，都得死。
他们跟自己，绝大部分，没什么仇怨，甚至把自己当成了大哥。
上一世的今晚，并没有多难以决定，因为不知道在几个时辰后，这个地方，会被夷为平地。
可是这次不一样了。
“望哥，这次可不可以都去啊，我们整快些，早点回来，趁着老头没有酒醒起来撒尿之前回来，应该没事的。”
“对呀望哥，带我们一起去吧，我们保证比平时还听话。”
屋子里闹哄哄的，一群小孩端着碗，七嘴八舌的央求着余望，可怜兮兮的。
希望今晚也能去，吃上一口山雀腿上的肉，都是人间美味。
他们丝毫不担心会被李剩老头听到，因为此刻，李剩正在隔壁的隔壁屋子，一个人喝着小酒吃着肉。
“别给望哥添乱，这次没去成，不是还有下次吗，急什么？”一身肥肉的少年赵夭，看了一眼余望为难的神色，第一个站出来替余望说话。
毕竟，今晚按照规律，他是铁定能去的，所以有恃无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