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淑妃与景和母子只以为玉娘是叫他们激怒,故此行动上不如往日从容,日后可借着玉娘的怒气行事,却不知玉娘这里看着人都退尽了,脸上竟是一笑,双瞳弯弯,似乎汪足了水一般,即娇且媚。便是合欢殿中都是服侍惯的,看着玉娘露出这个笑容来,也不由带得脸上带出笑来。
一旁的珊瑚看着玉娘喜欢,想了想,小心翼翼地过来道:“奴婢大胆啰嗦一句,即是贵妃与淑妃来过,娘娘不妨请圣上过来,问问二王婚仪筹备得如何了,也好堵人嘴。”高贵妃那里还罢了,陈淑妃与吴王哪里是肯吃亏的人,这会子叫玉娘强压着低了头,多早晚必要借着生事。只是玉娘到底还只是宸妃,以她如今的身份,见不得外臣不说,便是宗正,也不是她能请动的,要问晋王吴王婚仪事体,只有经过乾元帝。
玉娘双瞳潋滟地看向珊瑚,虽珊瑚不说她也要请乾元帝,可珊瑚能说在前头,可见为人处事大有长进,再不是拨一拨动一动的算盘子了:“叫金盛去瞧瞧圣上在哪儿。”珊瑚应声,自退出身去寻金盛说话。
玉娘自家起身,才要折回后殿,就听着脚步声响。能在合欢殿中这般放肆的除着景琰,再没第二个,一转身果然看着景琰直奔进来,站在玉娘面前大声道:“娘,你罚她!”玉娘轻叹了声,只得回来坐好,先将景琰上下看了看,见她头上双丫鬟纹丝未乱,身上衣裳也整齐,可见是没跌跤,便道:“跟着你的保姆呢?”
景琰乌溜溜的眼睛转了转,立时道:“娘,阿琰错了。”
玉娘嗯了声,却未出声,景琰只得退后几步,双膝跪了给玉娘磕了个头:“女儿给娘请安。”玉娘这才将景琰招到跟前,将她拢在怀中,摸了景琰的脸道:“哪个惹着你了?”景琰哼了声道:“三姐姐,娘,你告诉爹,打她!”
玉娘听着景琰这般任性,不由颦了颦眉,只是到底知道景琰不过两岁,能说这些话也不易了,哪里问得出是非曲直来,便宣候在殿前的景琰的保姆过来。
今日随着景琰出去的保姆姓个韦,三十三四岁年纪,曾在宫中服役,二十六岁时恰逢改元,乾元帝大赦天下,当时的皇后李氏跟随皇帝,也将宫中年满二十五岁、未曾承宠的宫人都放出去,允其自行婚配,韦氏也在其列。
只是二十六岁已算年纪老大,好在她在宫中还积攒了些银钱傍身充做嫁妆,二十九岁上嫁了丧偶的钱举人为妻。
钱举人前妻余下一子两女,儿子钱举人自家教导着,倒还好,两个女儿却是不肯服管教,韦氏本身又是个软和性子,竟是弹压不住,两个女孩子闹出不大不小的笑话来。不想钱举人偏心儿女,反说韦氏不尽心。韦氏与他本就是半路夫妻,见钱举人昏聩不明,自家又年岁老大,生育无望,心灰意冷之时,听着当时还是昭婕妤的宸妃诞育公主,要聘乳母保姆。韦氏是从宫里出来的,知道伺候好了公主皇子,日后总有好处,是以托了从前的门路,将她的名字履历报了上来。韦氏本身就是宫里出去的,规矩进退上自然无可挑剔,又识文断字,倒是真做得了宝康公主的保姆。
又说韦氏听着宣召,忙打醒了精神进来,先给玉娘叩首请安,偷眼看去,却见宝康公主靠在宸妃身上。宸妃一手摸着景琰的头,漫不经心地看过来一眼,忙将头低了下去,便听着上头的宸妃娘娘道:“公主在外头遇着什么了?”
韦氏略略迟疑了回,道:“回娘娘的话,公主在沧池边上遇着了三公主。”便将景琰与三公主之间的纷争说了。
皇三女柔嘉,王庶人所出,如今养在窦充容膝下。这事儿说来也有些可笑,柔嘉虽有公主之名,又将在九嫔之一的充容身边,可体面气派哪里比得上乾元帝当做嫡公主养的宝康公主景琰,见着景琰浩浩荡荡的排场,多少有些眼热,便拿着身份与景琰说话,要景琰唤她一声姐姐。
可景琰的脾气是乾元帝纵出来的,都是乾元帝几回在景琰面前笑道:“乖儿,你虽小,可论起身份来,你哥哥姐姐们哪个也及不上你,见着面,倒是她们要与你行礼哩。”原是大殷朝规矩公主及笄之后方得封号,之前皆以排行呼之;便是皇子也是如此。如景琰这般落地就有实封的,在大殷朝立朝以来也算是头一份了。景琰是个聪明孩子,听了几回就入了耳入了心,这时听着三公主要她唤姐姐,自觉吃亏,哪里肯答应,偏她年纪太小,虽心中明白,口中却说不来,断断继继地表述不清,倒还叫柔嘉笑了句笨。
自打景琰落地,因她母妃宸妃隆宠无双,乾元帝因母及女,自然疼宠景琰。宫中服役的宫人太监哪个不是势利眼,看着圣上与宸妃的面上也要捧着景琰说话,是以景琰年纪虽极小,却是听惯了奉承夸奖的,头一回叫人说笨,哪能不气,当时抛下了柔嘉回来寻玉娘替她出气。
景琰听着韦氏道出了三公主,连连点头,又扯了玉娘袖子道:“三姐姐,欺负阿琰,坏!”玉娘听见这些,倒是皱了眉。
以玉娘来看景琰究竟小,外头吵不过人回来寻她这个当娘的与她出气撑腰也是常理,倒是不好说她如何无理。只是柔嘉大了景琰这许多,便是心怀嫉妒也不应该贸然生事。若是柔嘉依旧是王庶人教导,倒也有些可能,可她如今归窦充容教导也有三四年了。窦充容此人虽是个不怕事的,可也从不惹事,柔嘉在她手上这些年,如何还能是这样